我聽見他用很低很細的嗓音叫我“沈霄。”他沖我擺擺手,又笑著說,“終于等到你出來了。”
他舔舔嘴唇,聲音里難掩失落,“我每天晚上都在這等你呢。”
他的目光赤裸又直白,直勾勾看著我,隨即往前走了一步,跟我距離進一步拉近,“我好想你啊。”他說。
我忍著不適往后退了一步,皺眉冷冷道:“你想干什麼?”
他歪頭看著我,面上掛著癡癡的笑,在漆黑的夜里看著莫名瘆人,“我在追你啊,沈霄,我喜歡你的,你不是知道嘛。”
他邊說邊舉起手中的盒子,眼睛都要死死黏在我臉上一樣,“這是我給你買的小蛋糕,我記得你很喜歡。”
我瞥他一眼,沒時間跟他消耗,看都沒看他手里的東西,用我為數不多的一點耐心跟他周旋,丟下一句“不喜歡。”轉身就走。
他呆愣了一下,很快跟上我,嘴角噙著的笑讓人頭皮發麻,臉上出現片刻迷茫,又故作輕松道:“怎麼可能?我記得之前你弟弟每次來找你,給你送的蛋糕你都會吃完。”
聽見他提到何以初,我不知道自己是哪跟弦被撥動了,壓抑了一天的情緒再加上剛才被他惹出來的煩悶再也擋不住,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情再次開始瘋狂攪拌,心臟像被一雙大手用力撕扯。
我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個脾氣好的人,相反,我自私又偏激,毫無同理心還容易記仇,敏感又多疑,對于不喜歡的人一句話都不想多說。
我轉過身,沒有表情,眉毛被我壓著,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整個人身上都是低氣壓,帶著強烈的壓迫感,居高臨下的看著王一航,眼睛很沉。
“你是他麼?”我擰著眉,朝他走了一步,距離被拉的很近,我咬著牙,說話的時候刻意放慢,一字一字慢慢往外蹦,警告他:“離我遠點。”
可走出十米后,身后的人依舊站在我一米之后的位置,像個游魂一樣飄蕩。
我耐心徹底告罄,心里的火騰的一下全冒出來,轉過身,一把拎起來他的衣領,看向他時的眼神充滿了厭惡,冷冷質問:“我說的話你聽不懂?”掌控著他衣領的手指關節泛白,青筋明顯,我看著這張憋得通紅卻依舊勾著嘴角笑的臉,再也忍不住,手上用了力氣,像丟垃圾一樣把他甩到一邊,眼神睥睨著,嘴角狠狠抽動,“別、再、跟、著、我。”
說完,我從口袋里掏出一片濕巾,一根一根手指細致擦過,看都不再看他一眼,轉身離去。
路過那條熟悉的小巷時,肌肉記憶驅使著我走進去,就像之前的每個夜里,我回家晚了,總要買些東西回去給何以初做夜宵。
買完炒涼粉以后我走進那家冰飲店,美女阿姨正在前臺收拾著柜臺,似乎是要準備打烊了。
見我進來,她很帥氣的挑了下眉,“好久沒來了吧?怎麼感覺最近沒見過你跟你弟弟?”
我淡淡笑了下,“最近在忙學習。”
“啊對哦,你該上高三了吧?哎呀轉眼間竟然都這麼大了,我記得我剛開店的時候,你還沒上高中吧?那時候天天跟著弟弟來這邊吃東西,時間過得可真快。”
我點點頭,看著她熟練的給我打包飲料,鬼使神差的,我不知道自己哪根筋犯了軸,突然叫了一聲“阿姨。”
阿姨揚起眉毛看我,笑起來的時候很明亮。
我吞咽了下喉結,不想再去猜測自己究竟是出于什麼心理,只沒頭沒腦的來了句:“我跟何以初,我們兩個,不是親兄弟。”
“啊?”她顯然也愣了下,隨即了然,“那你們關系也太好啦,老阿姨都羨慕了。”
“這是我新研究的一塊小蛋糕,拿去嘗嘗,有什麼不開心的好好睡一覺就會忘掉啦。”
我點點頭,沖她揚起一個很淡的笑,說“謝謝。”
走出店鋪,我抬頭望了一眼天,沒有一顆星星,幾片霧狀的云堆積在空中,沒有秩序沒有色彩,明天又是一個壞天氣。
回到家,打開門之后迎接我的依舊是一片黑暗,我站在門口恍惚了下,一時之間有些分不清夢境還是現實。
我沒急著開燈,站在明亮與黑暗的交界處,等眼睛慢慢適應了光線,我才慢慢回神。
從很久以前開始,就再也沒有一盞等待我回家的燈了。
我怔然的站了會兒,手摸上墻壁熟悉的位置,啪嗒一下按下開關,滿室明亮。
明明知道不可能,可我眼睛還是下意識繞著客廳轉了一圈,在確認何以初并不在這里時,心里說不上是松了一口氣還是憋了一口氣。
很奇怪吧,我也感覺很奇怪,我的一切行為跟想法都很不可理喻。
哪有人會傻傻坐在一個不開燈的房間里,等著一個明知不會回來的人。
你以為所有人都跟你自己一樣傻麼?
整個別墅都空曠安靜,只有幾個小小的壁燈發著微弱的光,在這樣的夜晚卻更顯孤寂。
怕何以初已經睡了,我輕手輕腳的上樓,腳步停在何以初房間門口,耳朵貼上去,沒有聽到任何動靜。
我沉默片刻,看了眼手里的東西,嘴角扯出來一抹苦澀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