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以初一下午都沒有下樓,他把自己關在房間里幾個小時,一點動靜都沒有。
一直到黑暗慢慢把我吞噬掉,電視機的燈光打在我臉上,切割出形色各異的光彩,飛快變換的場景讓我暈眩,眼睛被刺激的有些疼。
燈光猝然亮起,白熾燈一瞬間把整個客廳點亮,我眨眨眼,看著何以初開了燈走進廚房,這才發現自己走神走的厲害,連他什麼時間下的樓都不知道。
兩年過去,何以初現在已經很會做飯,就連何叔叔吃了都笑著夸他。
很奇怪,當時小小的他好像隨口說的一句話,竟然真的堅持到了現在,且做的越來越好。
過了一會兒他就端著一個碟子放在了我面前,里面有一小碗白粥,還有幾個看起來很清淡的小菜。
我看他一眼,“你不吃麼?”
“不吃了,你吃。”
于是我放下筷子,看著他,很平靜的說:“那我也不吃了。”
何以初沉沉看了我一會兒,最終,他又去盛了一碗粥出來,我們倆很快把這些東西吃完,他提醒我吃藥,收拾好碗筷以后就又要往樓上走。
我瞇了瞇眼,發燒帶來的思維停頓已經消失不見,帶著點強勢叫住他,“你是不是真不打算告訴我?”
他往樓上走的腳步停下,筆直的后背對著我,沒再動作,卻開了口,“告訴你什麼?”
我不想再跟他玩文字游戲,也沒了中午時的耐心,燒退了,那唯一一點因為生病而出現的遲緩跟感性也被我強硬的壓下去。
我皺著眉,唇線被緊緊抿直,聲線很冷,仿佛中午的溫柔都是錯覺,只一下午的時間,我就又恢復了那個最正常的沈霄。
就連以往面對何以初時才會出現的和煦也不見了。
“為什麼打架?為什麼撒謊?為什麼不吃晚飯?”我問的很急,語速也很快,眼睛死死盯著何以初的后背。
還有一句話被我用力壓在喉嚨里,沒有問,為什麼不叫我哥哥了?
“不是你說的麼。”何以初看上去很平靜,他抬起頭,語調聽不出什麼起伏,近乎冷靜的陳述,“我們之間早就有秘密了。”
我愣住。
“這是我的秘密,我不想告訴你,不可以麼?”
這句話說完,他沒等我有回應,抬腿就邁上了另一層臺階。
“何以初!你發什麼瘋!”我從沙發上站起來,大聲喊了他的名字,情緒少有的開始失控。
然而卻沒得到他的任何停頓,沒有任何預兆的,我再次眼睜睜的看著那扇門在我眼前關上了。
渾身像被抽干了力氣,我感到身體在往下墜,頹然地跌坐到沙發上,不明白為什麼一切突然就變成了這樣。
我怔怔地坐了一會兒,等待著情緒的抽離,躁動的心臟歸于平靜,我重新抬起頭,眼睛定格在那扇門上。
從沙發上站起來,我拖著腳步上樓,腳步有些沉重,拖鞋踦拉在地板上,沉重聒噪。
停在何以初的房間門口,我用力吸了口氣,緩緩吐出來,神色早已歸于平靜,沒有任何猶豫的,打算敲響這扇緊閉著的房門。
意料之外的,在我抬手之前,聽到了何以初的聲音,他在叫我的名字,一個九年來沒怎麼出現的字眼,隔著一扇房門被熟悉的嗓音叫醒,好像沉寂多年的火山開始噴涌。
這種感覺很詭異,我感覺自己的心臟仿佛被一根羽毛輕輕撓了下,又輕又緩,窒悶的同時又撥人心弦。
可他接下來的一句話,卻生生讓我準備敲門的動作停下,手順著門框滑落,一顆心墜入谷底,下面滿是鋒利的冰碴,冰冷的徹骨,還會冒出鮮血。
“沈霄。”
“你是不是同性戀?”
第31章 同類
空氣膠著的瞬間,就連呼吸都成了罪過。
思緒漸漸不受自己控制,這扇門也逐漸變得陌生,感受到手指用力按壓掌心的痛感,何以初剛才那句話不斷在我耳邊循環,分貝提高,操縱我的意識。
門在我面前打開,我愣愣地抬眼,不知道自己那一瞬間是什麼樣的表情,跟推開門的何以初對上視線。
他明顯是剛洗完澡,頭發沒來得及吹,軟趴趴垂在額頭上,身上的睡衣是柔軟的米白色,圓形領口把他的脖頸襯的修長,臉很小,微微仰頭看我的時候,還是那個乖順無比的何以初。
他緊緊抿著嘴唇,神色中都是倔強,見我沒反應,他伸出胳膊過來拉住了我的手,只是很輕的捏著我的幾根手指,也因此,他沒有發現我掌心冒出的汗。
“你不是吧,沈霄,你不是同性戀。”他死死盯著我的眼睛,近乎殘忍地為我下了定論。
我躲開了他直勾勾的對視,側頭看向一旁的盆栽,睫毛顫抖著,逃避一樣閉上了眼。
心臟跳的快要蹦出嗓子眼,明明室內是最適宜人居住的溫度,我卻連額頭都冒出了冷汗。
他也好像并不需要我回答他,只是看了我一會兒,又有些突兀的轉移話題,語氣平靜的不可思議,“我好像知道你之前為什麼說我們不能親嘴兒了。”
我猛地睜開眼睛,因為用力眼眶都有些酸澀,漆黑的眼球就像深不見底的海面,下面蘊藏著巨大風暴,我跟他對視,心口艱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