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何以初的聲音有些悶,他半跪在我跟前,伸出手臂抱住我的腰,臉頰輕輕貼在我的大腿上。
他側著臉,我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能聽見他悶悶的嗓音,在安靜的夜里小聲表達他的不開心。
“哥哥最近都不讓我在睡覺的時候抱你,給我講題的時候還總是走神,我跟你說話你都聽不見,看電影的時候你也不抱著我看了,我跟你說喜歡哥哥你也不說喜歡我,今天晚上你一個人過來喝酒,我能看的出來你不開心,可是你什麼都不告訴我。”
陽臺風有些大,何以初的聲音碎在風里,像是沒有風向導航的落葉,不知道要被帶著飄去哪里,也等不到一個答案。
時間在靜默的空間里緩慢流動,過了半晌,我才有些遲鈍的開口,先是叫了他的名字,“何以初。”
我看著一片黑漆漆的夜空上幾顆稀稀落落的星星,知道以前那個相信人死后會變成星辰的小孩兒已經長大,他再也不會因為我的一根棒棒糖就被收買。
“我們不是小孩兒了。”我說。
“所以跟哥哥親近是小孩兒才擁有的權利嗎?那我寧愿不要長大。”他像是堵了氣,緊扣在我身后的手掌也不自覺地收緊了。
我不由得失笑,垂落在身旁的手起落幾次,握拳又展開,終究是沒忍住,在他的后腦勺上揉了揉,“什麼話...”
何以初抬頭,眼睛里面有水光,嗓音也被浸泡的發軟,“所以隨便給你一個小孩哥哥都能抱著他睡覺嗎?”
我啞然,他好像總有讓人不知道怎麼回答他的本事。
即使在這種情況下,我大可以十分無所謂的說一聲“是啊。”然后這個話題就被揭過,何以初以后再也不會揪著我詢問。
可我又十分清楚我這樣說話之后的后果,我害怕看到何以初難過失落的情緒。
明明以前說過再也不要他哭的。
我只能沉默的不說話,仿佛這樣就能無限延長時間,他會慢慢失去耐心,也不再追著我逼問。
可我低估了何以初的耐心,又或者說,我完全低估了他大腦的聯想程度。
他琥珀一樣的眸子落在我臉上,強硬的跟我對視,“那哥哥能告訴我你為什麼最近放學總是讓我自己先回來嗎?為什麼我會在你的書包里發現送給女生的禮物,為什麼好幾個周末你都跟那個女生約著出去玩?”
我用了不到半分鐘來反應他這句話,又有些想笑的看向何以初。
很奇怪,這些問題,明明是一句話就能解釋清楚的最簡單的問題,不知道為什麼,在這一刻,我卻突然不想向他解釋了。
明明以前我最不想他誤會我,明明曾經我最在意的就是何以初的想法。
我莞爾,有些隨意的跟他對視,仿佛這只是一個無足輕重不值得被單拎出來的問題,又想到剛才在書包里看到的那封情書,我沒意識到自己的語氣也帶了刺,直勾勾的回問過去。
“你不也是嗎?書包里不也經常出現情書,平常在路上多的是小姑娘跟你打招呼,上次還把自己的早餐給了別人。”
我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語氣有多刻薄。
若是不認識我們兩個的人站在這,估計會覺得現在是什麼情侶吵架互相吃醋的現場。
可是我們是兄弟。
是在一起生活了八年的兄弟。
這兩個詞就像某種警報,沉悶的敲打在我胸腔上,讓我恍然回神自己剛才說了些什麼不過大腦的東西。
我強迫自己面平靜下來,神色看不出一絲一毫的怪異,仿佛剛才那些詰問只是隨口一說。
“回去睡覺吧。”我站起來,再開口時聲音已經沒了起伏。
何以初愣了下,他看著我,在我站起來后立馬伸手扯住了我的褲腿,怔怔地解釋:
“我不知道情書...是她們趁我不在塞進來的。打招呼也是因為,因為我們是同學,那天的早餐,我前桌沒有吃早飯,她低血糖,我就把我的給了她......”
我沒說話。
他抬著頭看我,整個人縮成了一小團,“可是哥哥,我沒有不準你抱我呀。”
何以初聲音很輕,他像是十分的不理解。
我頭疼的厲害,對上他視線的那一刻,意識到他語氣開始顫抖、瞳仁開始濕潤的那一刻,我就知道,這麼些天我在心里給自己跟他建造的那道防線迅速崩塌了。
就是這麼輕易,猝不及防,只因為他一個表情,就轟然倒塌。
我比何以初更清楚自己這段時間的不對勁,我找不到由頭,也不知道緣由,只本能告訴我,不能再用以前的那種方式去對待他。潛意識在拉扯著告訴我,那樣是不對的,我必須要讓自己從這種情緒中抽離出來。
那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心思不停縈繞著我,我開始頻繁走神,持續性暈乎乎,偏偏這還像一道無解的數學題,是一坨纏繞在一起的毛線,任憑我怎麼解都理不出思路,怎麼掙扎都找不到線頭。
我本能的開始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