壓力消失,景筠身上驟然一輕,反抗的力度令他差點向后仰倒,他后退兩步站穩,胸口起伏不定,一只手按住胸口,掌心有樣東西,微硌。
亞爾林啟唇,吐出兩個字:“不錯。”
景筠喉間隱隱涌上腥甜,他看清楚了,亞爾林的眼神明顯是拿他當玩具,不管他做出什麼反應,是求饒還是反抗,在對方眼里都只是玩具在表演。他是觀眾,也是掌控者,享受操縱景筠的感覺。
欣賞夠了,亞爾林勾了勾手指,景筠感到一股牽引力。他無法控制自己的腿,向前走了一步。
亞爾林說:“你應該認識這里。”
景筠拇指摩挲一下項鏈,咳了兩聲,抹去嘴角溢出的一道血絲,“你為什麼,要來我和朋友的地方?”
項鏈在他指腹下跳了跳,景筠按住它。
亞爾林沒注意到他的小動作,他平靜地看向景筠,灰藍色瞳孔并不反射光,像一潭擱淺的海水,半晌才產生一點波動。他說:“自然是帶你回家。”
景筠聲音鎮定:“從這里出發?你確定?我們來過這里很多次,并沒有發現任何通道。”
亞爾林:“那是你們。”
逆鱗項鏈開始發熱,景筠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這里有通道?還是傳送陣,能直接通向另一個世界?”
剛出口他就已經知道不對,如果有任何通道或者傳送陣,他們先前早就會察覺到,壓根等不到巫師來發現。而且據他所知,傳送陣只能往返于同一片大陸,不可能連接兩個世界。
可如果沒有,那又是什麼?
從亞爾林的表情可以看出來,他對這件事很篤定。這樣的人無論做任何事都一定有十足的把握,絕不可能是一時心血來潮。
難道是他們忽略了什麼?
景筠一邊觀察巫師,一邊飛速運轉大腦,回憶在這里經歷的每一件事,看到的每一處風景,每一棵樹,每一朵花,和他們在這里吃過的每一樣食物。
他無奈地發現,自己真的沒有察覺到任何東西。
龍的島上怎麼會有連他們都不知道的東西?跟他又有什麼關系?為什麼巫師要把他抓過來?
景筠忽然反應過來,對啊,如果僅僅是想要去那個世界,那亞爾林完全可以自己去,為什麼要特地設計抓他?
他才不信亞爾林口中說的“帶他回家”這種假話,這個巫師不可能這麼好心。
他大費周折,冒著被龍發現的危險把景筠抓來,只能代表景筠對他的計劃很重要。
景筠從頭開始想。他計劃去往另一個世界,景筠的世界。
兩個世界之間不存在傳送陣,表面上也不存在通道。父母留下的記憶告訴景筠,他之所以能夠來到這個世界,是因為他們原本的世界發生了一場浩劫,這場浩劫幾乎令天地湮滅,世界危在旦夕。而他們從祖先的記載中得知世界之外還有世界存在,為了保護景筠,于是拼盡全力,從天地撕裂處找到一條出路,勉強將景筠送了出去,以期為他謀得一條生路。
他們成功了,所以景筠出現在這里。
可他們并沒有告訴景筠他們是如何找到的通道,又是怎樣打開,也沒有告訴景筠,他還能不能回去。
假設他可以回去,但是要付出一定代價。且迄今為止,只有兩個鳳凰成功在兩個世界間穿梭。
和鳳凰有關?
景筠不記得他們掌握了什麼穿越時空的特殊技能。那麼,是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迷霧在他眼前漸漸散去。亞爾林維持著那副表情,垂眸看景筠。他個子很高,身材瘦長,臉色蒼白,面容清俊,外表極具欺騙性,穿著白袍的樣子很符合人類幻想中的神使形象。
景筠見過人類雕刻的塑像,它們看起來甚至比他遜色。
事實上,如果景筠不是被他抓來,而是與他擦肩而過,他也一定會認為他是個好人。
可他現在打量著他,目光審視,仿佛在看一件貨品。
景筠說:“你需要我做什麼?”
亞爾林停下那種打量的目光,“的確有個小忙。”
景筠:“什麼?”
亞爾林說:“我想你應該知道,上一個從這里回去的,是你的祖先,也是一只鳳凰。”
景筠以為他說的“這里”是指利特蘭大陸。但他抬起權杖在空中畫了個圈,隨后點了點地面,“你很好奇我為什麼帶你來這里。現在我可以告訴你原因。因為他離開的地方就是這里。”
景筠身心俱震:“什麼?這里?”
他滿意地看到小鳥臉上震驚的表情,“是的,就是這里。”
布萊沒有向景筠提起過這件事,他只說那位前輩最后離開了,但沒有說是如何離開的,又是從哪里離開的。景筠知道他對自己已經毫無保留,不可能隱瞞什麼,唯一的可能是布萊也不知道這件事。
可是他又是怎麼知道的?
仿佛看出了他的疑問,亞爾林再次露出那種不達眼底的微笑,這使他偏離了“神使”的形象,露出了那麼一點本性。
他緩緩開口:“你們的壽命很長,想要記住什麼事,只需依靠自身的記憶,口口相傳也能夠流傳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