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牽著蔣瑤的手走到車前,紳士的幫她打開車門,等她上車坐好,才自己坐上駕駛座,驅車離開。
不知情的人遠遠望去,紛紛感慨琴瑟和鳴、伉儷情深,知曉真相的人卻覺得有些詭異,且還讓人惡心。
惡心是祁淼自己加上去的。
祁淼從醫院醒來后,看到手機上下面人拍的視頻,氣得腦仁抽痛。他把視頻刪掉,站在窗邊一根接一根的抽煙,但越抽越煩。各種情緒像鉛球似的,簡直要把他的心堵死。他又點燃一支煙,看著煙火明滅,卻什麼頭緒都沒有。
直到顧星爍滾著輪椅到門口,淺笑著說,來接他回家。
祁淼怔愣片刻,把手中燃燒到手的煙頭丟在地上,泄力般順著墻根滑坐下去。好一會兒,他嘆口氣,單手捂住眼睛,以免自己的狼狽從眼里漏出來。他說,“等我一下。”
疲憊與難過后知后覺襲來,祁淼才覺得渾身酸疼,難以動彈。
“嗯。”顧星爍沒說別的,只進來,陪他坐在地上,直到華燈初上,祁淼才像無事似的,拉著他站起來,幫他坐上輪椅,往停車場走去。
祁淼的神經和臉色繃了一路,到了車里后,終于忍不住。
他咬著牙悶聲嚎啕,顫抖的哭聲從牙縫里露出來,像一支不成調的哀樂。
顧星爍的手心掬了一捧濕熱的淚水,他攬住祁淼的肩,像哄小孩似的伸手輕輕拍著他的背,一直等他哭完。
祁淼發泄一通,情緒冷靜下來,他從顧星爍肩頭起來,略有些尷尬的看窗外。
地下停車場的燈為什麼要打得這麼亮,刺眼死了。祁淼忍不住閉上眼睛,將又涌起的眼淚憋回去。
好一會兒,他重新把頭靠在顧星爍身上,啞著嗓子說,“我接受不了。”
顧星爍知道他說的是什麼,“那就不接受。”
“但我為我媽不平,不甘,不應該這樣……”
“那應該怎樣呢?”顧星爍沉思片刻,說,“祁淼,如果你死了,我會立馬找別人把你忘記,而不會自己給自己找個你的替身,永遠把自己放在你的陰影之下。”
這話說得直接又難聽,但祁淼明白了顧星爍的意思。論心,祁鶴臨的行為是出于絕對的愛,但論跡,卻又是極度自私的表現。
既可憐又可恨。
想明白這一點,祁淼就懶得把情緒浪費在無意義的事情上面。對于顏亞心而言,祁鶴臨的動作多余可笑,而他的不甘不愿也多余可笑。
人死如燈滅,怪只怪上天不垂愛。
祁淼良久抬頭,整個人已經恢復成往常的模樣。他單手掐住顧星爍的臉,讓他的目光落在他身上,然后認真道:“那趁還活著,就不要留遺憾。”
“和我結婚吧顧星爍。”昔日的城堡已經坍塌,他需要重建一個新的庇護之地。
“非要這樣求婚嗎?”顧星爍嘆口氣,想起了上次祁淼說這話時的情景。
一樣在車里,一樣的淚水,變化的是兩人之間的關系,不變的依然是兩人之間的位置。
“不想等了。”那雙被水浸染的眸子此刻顯得深情,像里面的堅冰被融化,但姿態仍高高在上,“那你答應嗎?”
顧星爍盯住祁淼,笑了下:“在這種時候,拒絕你是不是過于殘忍?”
“對,我是在道德綁架你。”祁淼也笑。
“那好。”顧星爍把頭貼上祁淼的額頭,等兩人之間沒有間隙,滿眼都完全被對方占據時,他輕聲說,“我同意。
”
他說的是“同意”,而不是“愿意”。
祁淼卻沒在意他的說辭,對他來說,意義一樣。他吐了一口氣,“明天如何?”
祁淼不打算走那些繁瑣又無意義的程序了,這玩意屁用沒有,還不如一紙法律文書來得讓人安心。
顧星爍卻搖了搖頭,說再等一下,他明天去監獄看一看他的父母。
顧星爍解釋,盡管他們不配為人父母,但血脈天定,名義上依然是他的父母,他想去通知一聲。
祁淼不能理解這樣的父母顧星爍還留著干什麼,看著徒增怒氣嗎?但他想到他那離譜程度不相上下的老爸,撇撇嘴:“那后天。”說完好一會兒到了樓上,他才想起來問,“要我陪你一起去嗎?”
顧星爍見他那副眉頭緊鎖的模樣,知道他不想去,剛好他也不想祁淼去,笑著拒絕:“不用,我自己去就行。”
祁淼實在太累,回去洗了澡就睡著了,第二天顧星爍起床,他仍還沒醒。
顧星爍悄聲下樓,先聯系了俞瑾。
俞瑾昨天和李盈一起從羊城回來,這次打算直接開車,把“家”搬過去,之后就再也不回來。
約好了時間,顧星爍點開打車軟件,輸入地址。
法院的判決書不久前已經下來,顧國永和季春禾從看守所移交到了龍北監獄。
知道顧星爍來探視的時候,顧國永簡直快要氣瘋了,看到他就破口大罵,說他“還有臉過來看他們”、“祁淼那麼有錢,分給我們丁點半點怎麼了,還他們報警”云云。
倒是季春禾識趣多了,哭著讓顧星爍對祁淼說說好話,看能不能放他們一馬。
“……誰想過苦日子啊,再說還不是祁淼自己心甘情愿給我們錢的,怎麼能怪我們呢!”見顧星爍不為所動,季春禾假意摸眼淚,“我們不也是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