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糊的影子,有時候不會顯得那麼狼狽。
卻恰好看見一樓花園里,秦筱柔正與一個長發女人說話。
顧星爍想轉頭時,背對著他的長發女人忽然轉身,那張漂亮的臉蛋在陽光下明媚得刺眼。
顧星爍本沒什麼好奇心,但此時他也不由得滾動輪椅,靠近多看一眼。
那分明是一張與顏亞心一模一樣的臉,就連發型、裝扮與氣質都如出一轍,若不是眼角眉梢透露出青春的痕跡,顧星爍還以為是顏亞心呢。
或許是顏亞心的妹妹?不過能相似成這樣,也實在少見。顧星爍奇怪歸奇怪,倒也沒多想,他以為是來看顏亞心的某個顏家的人。
顏亞心的病情并沒有起色,一直處于昏迷狀態。顧星爍每次從病房出來下樓復健時,就會見到祁鶴臨一臉頹唐的坐在顏亞心病房門口。
幾日間,他兩鬢的頭發已經徹底變得雪白,臉頰也瘦削得凹進去,形成鋒利的折線。坐在不太舒服的塑料椅上,嶙峋的脊背彎成一把滿月的弓,以前養尊處優的姿態完全消失,看起來老了不少。
祁淼也差不多,工作忙,吃得少,也瘦了很多。
晚上抱著他的時候,兩個人的骨頭像石頭般磕碰在一起,硌得難受。祁淼卻會裹著他裹得更緊,像是借著這不適去慰藉自己更加難受的心。
顧星爍便也任由他摟著,從來不動。
電梯到達七樓,顧星爍來到病房門口。祁鶴臨今天不在,走廊上空無一人。他剛想看看祁淼有沒有在開會,行動間聽到細微的聲音。
在門口等了幾分鐘后,祁淼從顏亞心病房走出來,往他這里走來。
身后還跟著兩位氣質出眾的老人,和一位圓臉年輕女子。
“你們問他吧。”祁淼說,“他的意見就是我的意見。”
顧星爍不知他說的是什麼意思,疑惑間,那女孩上前一步,對他鄭重的鞠了一個躬,“顧先生,對不起。”
原來這女孩是蘇靜妍,盧宇的前女友。
盧宇在火場趁亂逃走后沒有按計劃出境,而是輾轉去找了蘇靜妍。
他說自己有錢了,問蘇靜妍能不能與自己重新在一起,一起出國。
那天他穿了一身質量精良的新西裝,發型也經過特別的打理,但伸手動作間,手腕上有掩蓋不住的勒痕,額頭也有淤傷。
蘇靜妍嚇了一跳,怕他做出什麼極端的事,只好先穩住他,說自己需要跟自己的父母商量一下,畢竟退婚與出國,都不是什麼小事。
盧宇卻明白,這不過是蘇靜妍的緩兵之辭。
以前不是這樣的。
那時候他比現在還窮,蘇靜妍卻從不嫌棄他。
他在奶茶店兼職,蘇靜妍就在里面邊看書邊等他。
幾個月后,盧宇拿了數額不大的兼職費,蘇靜妍卻被劣質的奶精喂胖了好幾斤,還花錢去健身房辦了卡。
她當時告訴盧宇的是,同寢室的誰辦了之后用不上,就超低折扣送給她了。
但盧宇知道這是謊言,善意的謊言。不止這個,還有很多,他其實都知道,只是不敢承認自己知道。
后來他用好不容易攢下來的錢給蘇靜妍買了一個名牌包包,但蘇靜妍卻一次沒背過。
戀愛期間,盧宇有時候也會忍不住說分手,說他可能永遠給不了蘇靜妍想要的,她父母以后也不會同意她嫁給他這樣一無所有的人。
每每這時,蘇靜妍都會假裝生氣,然后抱住他的腰,嘟著嘴搖頭說才不要分手,他們永遠都不會分手,不論是誰阻礙。
她說她要的并不多,只要盧宇愛她就夠了。
但愛有時候不是萬能藥,盧宇自覺他的愛比以前更甚,但不知怎麼回事,卻讓活潑開朗的蘇靜妍日漸沉默,強顏歡笑。
盧宇知道問題在哪里。所以他工作比別人拼多了,科室里夜班上得最多的人就是他。
可工資并沒什麼太大的起色,那一點零頭的波動,在家境優渥的蘇靜妍面前起不到任何作用。
后來盧宇忍不住想換工作,蘇靜妍就把亞心的招聘信息發給了他。
然后,然后怎麼就成這樣了呢?
盧宇又想起顧星爍的話,他想給蘇靜妍漫天星光,但可能在蘇靜妍眼里,那星光黯淡的,卻如細微的螢火。
盧宇知道蘇靜妍永遠不會跟他走了,他把裝滿錢的箱子丟在地上,說了聲“對不起”,就打算徹底永別。
然而還沒出門,就被小區保安抓住了。
——蘇靜妍剛才沒看清楚是盧宇時,就摁了一鍵報警。
聞訊趕來的蘇父蘇母,消息比蘇靜妍靈通,他們已經知道了綁架的事。
蘇母與顏亞心之前在同一個交響樂團,那時顏亞心拉小提琴,她拉大提琴,讓盧宇進亞心也是她的主意。
彼時她并沒有多想,只是不想自己捧在手心的女兒,因為談了戀愛,連喜歡買的衣服包包都不敢買了。
蘇靜妍是這樣說的,“媽媽,你明白嗎?本來那只是一些簡單的、價格昂貴一點的東西,卻因為盧宇沉甸甸的心意,讓它變成了真正的奢侈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