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有關民生的事情,都不是小事情,我們在做事的時候,要戒驕戒躁,要用心用忍,爭取把事情做對、做好,某些不應該出現的錯誤,更是一次都不能出現。之前錢一海同志的事情,已經給我們上了教訓很深的一課了,我不希望再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希望大家吸取教訓,切實做好本職工作。”
劉有民的講話到此結束,他話里說的錢一海,就是之前在補償款的發放中鬧出問題的林平村村支書。
旁邊的傅立陽接過話題,先笑著說了一句:“我的話都被劉同志說完了,”表示自己的不滿,又淡淡補了一句,“劉同志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為人民服務是我們的根本立足點,大膽創新謹慎工作是我們通向立足點的橋梁和基石。各位同志,請切實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
這話只是一個開頭,傅立陽又跟著往下說:“除此之外,在這次會議上,我還要表揚一些同志,他們及時地、準確地完成了政府補償款的發放、以及關于災后部分設施的重建工作,妥善地完成了自己的工作……”下面就是一系列的名字。
教育局局長張家水的表情和其他所有在場人員一樣沉穩,在每一個名字的停頓之后,都舉手鼓掌;目光也所有在場人員一樣,在鼓掌的同時,不由自主地輕輕瞟向會議的角落位置:那邊正坐著在場人員中最年輕的一位,負責落實青鄉縣整體經濟規劃案細節的經濟規劃組負責人。
顧沉舟在三三兩兩投射過來的目光中神情自若,拿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口茶。
一扇窗戶和一面墻的分隔,婉轉的鳥叫與嚴厲的聲音同時傳進耳朵里,像兩個不同的世界一樣。
張家水很快收回自己的目光,他一邊為年輕人的沉船而惋惜,另一方面卻覺得這個年輕人的素質真的不錯,就算在這個時候,臉上也沒有一點勉強之態。
兩種情緒一同作用起來,惋惜變得更惋惜,欣賞也變得更欣賞。
就是可惜,還是有
點不開竅,本身沒有實力,又不知道盡早搭上一條船,現在好了,縣長和縣委書記都放棄他了。劉縣長現在看來是想拿他來出氣立威了,從剛剛的講話上,先強調嚴重性,接著又說經濟工作的問題……負責經濟工作的是誰?還不就是他?
倒是不知道為什麼,立陽書記也這麼干脆地放棄了……
張家水沉思了一下,猜測道:也許一開始立陽書記就是為了跟劉縣長打對臺,而不是看上了顧沉舟什麼,現在劉縣長突然收手,態度明確地要拿捏對方了,立陽書記權衡之后,也不準備為了一個小小的經濟規劃組成員和劉縣長別扭?
想到這里,張家水看了劉有民一眼,卻發現在傅立陽說話表態放棄顧沉舟之后,劉有民的神色不止沒有變好,反而顯得更難看了一些。
他頓時咬了咬自己發疼的大牙,心道自己肯定漏了一個關鍵點,但這個關鍵點到底是什麼呢?
散會后,顧沉舟照例是最后一個離開的。
這一次眾人的態度和上一次對比,就有天壤之別了。
縣委書記和縣長兩個人最先離開,眼皮都不夾顧沉舟一夾,接下去的所有人跟往常一樣上行下效,一個個起身離開的時候,不管和周圍的人談得多高興,經過顧沉舟身旁的時候,總是神情嚴肅面無表情的。
顧沉舟落在最后,自己回到了辦公室,沒坐多久,就接到了一個電話。
顧沉舟拿起手機看了一眼號碼,接起來說:“陳錦?”
電話那頭的聲音響起來,正是上一次打電話給顧沉舟,結果被賀海樓聽見的聲音:“顧主任,我這邊接到了一點消息……”他說到這里就停下來,沒有繼續往下說。
顧沉舟淡淡哼笑了一聲:“我這邊也碰到了一點事情。”他說,“直說吧。”
“你那邊的縣長和縣委書記之前一直往上用力,想調查你的背景,”陳錦也就直接開口了,“前兩天省里頭好像有人放出聲音來,說顧主任你根本沒有什麼背景,是在省里得罪了什麼人,然后被下放下去的……”
顧沉舟挑了挑眉。
電話那邊的陳錦等了等,沒有等到顧沉舟的回答,又說,“我查了查沒查到是誰,回家特意問了我爸爸一下,結果我爸爸說事情是顧書記身旁的張大秘指示下來的,”他頓了頓,半開玩笑地說,“顧主任,你和顧書記這是在玩什麼游戲呢?你們父子兩斗斗氣,可有一堆人被耍得團團轉啊。”
陳錦的這句話也不是完全沒有依據,主要是這個手法實在太普遍大眾又太有效了:不管怎麼看,都跟他們圈子里老子整治不聽話兒子的
手段一模一樣。
這個結果并不出人意料。
前陣子劉有民對他的親切態度主要是對他背景的揣測,現在劉有民態度突然大變,自然也是因為他的背景發生了不好的變化——這一點只要稍微動動腦筋,就能分析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