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他要提拔自己的人,也要削弱郁水峰的人。
至于選擇郁水峰陣營中的哪個人削弱……
從桑贊的事物開始,顧新軍可是不遺余力地向老人家展示著他賀南山的存在啊,再加上郁汪斗爭以來,他和顧新軍一系列的對抗,恐怕現在,老人家已經把他記在心里了。這一點不用別的,光從這段時間以來,他工作推行的艱難程度就可以看出一二了……
老人家這份平衡權利的心思,根本不用直接說出來,就自然有人聰明地領會了。
這些聰明的人,可還不止是老人家和汪博源那一邊的啊……
只有兩個人的飯桌,咀嚼食物的聲音也成了最鮮明的動靜。
人老了就沒有太多食欲,賀南山喝了幾口湯,正要放下碗筷,電話的鈴聲突然響起來。他看一眼客廳里的電話,又看一眼叼著排骨的賀海樓。
賀海樓咬了排骨幾下,慢吞吞但自覺地站起身走到電話前:“喂?……總理,是方秘書。”
后面一句話是對賀南山講的,說話的同時,賀海樓還聽見電話里的聲音反復強調說“賀少,跟總理說,事情很重要”。
“哦,那是什麼事情?”賀海樓‘咔嚓’一聲,咬碎了軟骨。
剛剛還像鸚鵡般反復說一句話的人嗝兒都不打,立刻就變成河蚌了。
這時候賀南山也從飯桌上走過來,賀海樓無趣地將話筒遞給賀南山,自己走到了一邊去。
“什麼事?”從飯桌上走過來,賀南山接起電話問。
“我知道,你直接說……”
大概幾十秒鐘的靜默。
“啪!”的一聲,巨大的響動攪壞了即將凝固起來的氣氛,剛剛坐回椅子的賀海樓也沒繃住,愕然轉頭,只看見一向喜怒不動的人用力摔了電話。
——發生了什麼事?
二十分鐘之后,方嶼匆匆踏進了賀家的大門。
這個時候,飯桌已經收拾干凈了,由于賀南山意料之外的動作,賀海樓沒有上樓上去,而是坐到了客廳
里旁聽,因此沒過多久,他就弄清楚賀南山剛才到底為了什麼事情勃然大怒了。
——還是一件關于政治上的事情。
——是關于之間在彭松平倒臺案中,被牽連出來的戴瑜龍的事情。
“總理,戴瑜龍交代給紀檢調查人員的供詞,對您非常不利!”
方嶼也管不了賀海樓是不是在旁邊了,一來就直奔主題。他也是吃晚飯的時候才被賀南山在紀檢里的人悄悄知會的,對方只是隨便給他說了幾點,什麼“賀總理指示我,他的政策是最優先的,其他一切問題都可以靠邊”,什麼“我們必須集中一切力量發展桑贊經濟,任何在前進道路中進行阻攔的,都是居心叵測的分子”等等,居然還有舉他擔任桑贊市市長時,官員落馬的例子,也不顧自己就是第一嫌疑人,儼然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樣。
這幾句話一聽,方嶼當場就冷汗直冒,一口飯都吃不下去了。
這時候再回想戴瑜龍當初過來找賀南山的態度,很多事情就咂摸出味道了:戴瑜龍從地方跑到京城中,明明是為了來賀南山這里跑關系求賀南山幫助的,為什麼當初他跟賀南山說話還能那麼硬氣,話里話外都有著拿住賀南山的意思?是不是在那個時候,他就已經清楚自己很可能會被帶走調查,又擔心賀南山就勢整死他,把路林乃至其他有關桑贊的事件斷在他身上——所以,他先找到一個人把賀南山給打包賣了,然后再跑到賀南山這里來做出一副狗急跳墻的樣子激怒賀南山,讓賀南山出手,在幕后推上一把。
這樣固然讓‘很可能’變為‘現實’,他卻反而化被動為主動,在被紀檢帶走調查的過程中,順勢將賀南山的事情逐一倒出來,為站在幕后的人把火燒到賀南山身上,也順便接著幕后人的力量,把自己從這件事中撈出來。運氣不好,就是往后十幾年的富家翁;運氣好點,說不定還能再當回他的副省長,呼風喚雨個三五年。
真是好算計啊!方嶼暗想著,又去看坐在一旁的賀南山的臉色。
有了之前摔話筒的一出,這個時候,賀南山已經恢復往常的沉著嚴肅了。
戴瑜龍的事情固然令他震怒,但嚴格來說,就跟老人家有意提顧新軍一樣,都不全在賀南山的意料之外。
這個時候,站在幕后的人根本不用多思考,可以直接斷定是顧新軍。
從他設計顧新軍加入汪系開始,顧賀兩家的爭斗就趨于白熱化,甚至都不再單純地只因為立場問題了——戴瑜龍只要還有一點眼色,就會直接找上顧新軍。
也只有顧新軍有能力又有理由幫他出手了:戴瑜龍本身就是副省長,
京城中有能力插手的,沒有多少有理由插手,比如身為常委但馬上就要退下去的中紀委書記郝應雄,比如萬事都管但又萬事不管的常務副總理章松天,這兩人有什麼理由去管戴瑜龍那點狗屁倒灶的事情?戴瑜龍就是想,能搭得上這些上天梯嗎?而那些想管想插手的人,又有幾個,有本事管有本事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