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博源笑而不語。
汪思涵卻皺起眉,覺得自己仿佛有點抓不住重點:“爸爸,接下去……你要麼選擇顧部長,要麼選擇衛司令?”
汪博源呵呵笑了聲,若有所指:“是啊,我要麼選擇顧新軍,要麼選擇衛誠伯。”
“那你會選擇哪一個?”
汪博源拍拍自己女兒的肩膀:“思涵,軍政體系是不同的,衛家在軍方勢力不小,在政治這塊就不夠看了。眼
下這個關鍵時期,我除了選擇坐組織部長位置,本身在政治中也很具有影響力的顧新軍外,還能是哪一個?”
“那麼衛司令呢?”汪思涵又問,“會離開我們這一系,重新站到中立的位置去?”
自己女兒并不打算走政治道路,雖然從小耳濡目染,但有些關鍵的問題還是摸不到竅門。
汪博源也尊重女兒的想法,并不經常跟對方說政治和自己工作上的事情,只在對方表現出興趣問起來——比如現在——的時候,才泛泛地點了一點:“衛家現在,在行政這塊的處境不太好,牽扯到了一些比較麻煩的事情,許多人想乘著這個時機,沖上去在衛家身上咬下一塊肉來。這個情況持續久了,衛誠伯就算是一只大象也堅持不住。現在他是想要孤注一擲了,但衛家本來就是靠顧家才把手插到行政里的,顧新軍又明確表示不支持衛誠伯的想法,衛誠伯就算要孤注一擲也沒有辦法,再加上他的孩子此刻還被關著等著撈出來……只能壯士斷腕,抽身回軍隊了。”
汪思涵聽到這里,心有戚戚焉,臉上也跟著帶出了一點情緒。
汪博源對此只能無奈地搖搖頭了,就像有些人天生就是玩政治的料,也有另外一些人天生就不適合在政治里頭打滾。
“哎,”汪思涵憂愁地說,“政治什麼的也太兇殘了,其實空降鍍金很正常,這次的事,之前明顯是個陷阱,之后就是大家打落水狗,衛司令倒霉了……”
汪博源只微微帶笑地聽著。
汪思涵呢,說到一半的時候看見自己爸爸的笑臉,突然覺得對方笑容分外有深意。
2013年4月3日。
又一天過去了。
衛祥錦呆在這間狹小的似乎永遠打著強燈光的房間里,等待著今天新一輪的審訊。
十分鐘。
二十分鐘。
一個小時。
他閉著眼睛在想那些審訊的人是越來越不準時了,也許再過兩天他會被人遺忘在這里?
門突然開了。
衛祥錦沒有轉過頭,還是那個走進來的人站在他身旁叫他衛少,他才一下子驚醒起來,側頭看過去,看了好一會,才認出對方是衛誠伯身旁的張副官。
“衛少,你可以出去了,還站得起來嗎?”張副官看著衛祥錦的眼睛里漸漸有了神采,連忙一邊扶起對方,一邊擰開帶進來的礦泉水瓶蓋子,遞到衛祥錦唇邊。
衛祥錦干裂出密密麻麻傷痕的嘴唇一碰到清水,就反射性地收縮了一下!他猛地抬手搶過對方手中的礦泉水,對著嘴巴就咕嚕咕嚕地喝起來,喝到一半被水嗆住了,
咳出了眼淚還死命地往喉嚨里倒水!
“衛少,衛少,慢點,慢點!”一旁的張副官連聲說道,心驚膽戰地害怕衛祥錦真把自己嗆到不能呼吸那個地步。
但除了中途一次嗆到之外,衛祥錦并沒有再出什麼事。一整瓶頃刻就喝光了,他將空塑料瓶抓在手里,抖著手用力捏了好一會,才將塑料瓶慢慢捏扁。
“衛少?”張副官還在小心地窺著衛祥錦的神色。
“行了……”衛祥錦用干啞的嗓音說,他的身份擺在那里,那些審訊的人畢竟不敢太過分,只是用了一些很常規的手法,再后來,還是因為外頭的局勢發生了變化,勢力傾軋之下有人暗中授意,審訊人員才稍稍放開手腳,讓衛祥錦結實地吃了一回苦頭,“我沒事,可以走了?”
“可以走了,司令就在外頭等著你。”張副官說,還想伸手去扶衛祥錦,但衛祥錦將他推開了,自己站起來搖晃幾步,就走得穩了。
一路無話,等要出大樓的時候,張副官提醒衛祥錦:“這次除了司令之外,還有人來了。”他沒有說名字,是因為覺得衛祥錦肯定聽得懂這句話又未必想聽見那個名字。
衛祥錦確實聽得懂。他的走路走得更快,邁步邁得更大,直到他走出走過轉角走出大樓看見站在外頭的兩個人!
一個是他爸爸,一個是顧沉舟。
衛祥錦在原地站了一會,他沒有立刻往衛誠伯那邊走去,而是腳步一轉,走到了站在他斜對面的顧沉舟身前。
顧沉舟也在看著衛祥錦。
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站在他面前的人變得臉頰凹陷,胡子拉雜,眼里布滿血絲——并且全身都散發酸臭的味道。
他從沒有見過衛祥錦這個模樣。
在他的記憶里,衛祥錦從小到大,天生地神采飛揚。
衛祥錦深吸了一口氣。是他先開口。他慢慢說:“……小舟。”
顧沉舟看著衛祥錦。
“你給我一個理由?”衛祥錦也看著對方,他看見對方平靜表情下藏著的愧疚,看見對方垂了垂眼睛不愿意看他……他太清楚這樣的表情出現在對方臉上意味著什麼了,他不愿意看到對方這個樣子,他用近乎命令的語氣說,“你給我一個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