閉合的房門突然被打開,之前在醫院跟衛誠伯做匯報的分區警局局長推門進來,正好就聽見一句“不用等你意外死亡”。他沒有立刻上前,只對發現動靜轉過頭來的人擺擺手,就站在門邊,安靜地聽著。
大屏幕上的圖像實時播放,音箱里的聲音非常清晰。
“是嗎?……孫長興、林有德、武衛人,方云林,這幾個名字你知道哪一個?”
“叫你去死的人是生了你還是養了你,你就不帶腦子這麼聽話?”
……
站在后邊又聽了一會兒,覺得差不多的分區局長走上前,對開始記錄、交談、或者喝水的警員問:“有沒有看出什麼?”
坐在左邊的老干警將嘴里的茶咽下去:“還真有。”他轉身對設備操作員說,“能不能把視頻切回剛才顧少說名字時的畫面?就是好幾個名字那邊。”
“沒問題。”操作員伸手按了兩下,其中一個屏幕就倒退回五分鐘之前,屏幕上顯示顧沉舟在問話的同時,還拿出幾張照片讓對方分辨。
老干警指著屏幕中的嫌疑犯說:“局長你看,在聽到這幾個名字時,嫌犯眼角的肌肉動了一下,目光也有變化……要說術語我還不太說得出來,”這個干警有些年齡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反正就是那個意思,這個人有聽過這幾個名字之一,或者看過這幾個人中的一個。”
“是這樣。”旁邊的其他干警附和,“也算是掩藏的比較好了的,不過看屏幕就能發現嫌犯在這一段注意力都不一樣了。”
事實上這一次由顧沉舟提出的,組織專門人員,并由他單獨進
行的審訊目的也正是在此:
他需要盡快找到一些蛛絲馬跡,為此不介意做出一些并不符合他身份的、公職人員也不能做的事情。
“要讓這個滾刀肉露出點破綻還真不容易。”圍坐在大屏幕前的一個干警笑道。
坐在他對面的中年干警瞟一眼檔案:“都快當了十年小混混了,局子進過無數次,也該熟能生巧了。”
“這次還是顧少先聲奪人……”這個先聲奪人當然不是說這幾十分鐘里的威脅——現在這個社會可不是古代那種小民見了個官就跪在地上大喊青天大老爺的時代了,這樣的戲碼別說混了十年幫派的人,就是個剛進黑社會膽子大點的新人都嚇不住——而是之前真正打在對方身上的兩槍。
痛過才知道怕,這點適用于大多數人,顯然也適用彭有春。
也是這兩槍,才讓對方確信顧沉舟說得出做得到。
當然,這位京城大少好像還真不止是說說……
看過錄像的幾個干警暗自想道。
這時分區局長也跟多數干警交流過,在確認多數人觀點一致的時候就離開了錄像室。
正事也干完了,頂頭上司也走了,錄像室里的氣氛輕松起來,陪著一堆干警看錄像的操作員還是個二十來歲的小伙子,好奇心十分旺盛:“這個……會定什麼罪?他家里就剩下一個老母親了?”
坐在他旁邊的一位胖胖的警察很好說話的樣子,聽見了就回答說:“什麼罪不好說,這事還得看上面,”他看著操作員臉上浮現的一點憐憫,笑道,“你是不了解,這家伙和他母親關系很不好,一年不一定見上一次面。
”
“咦?”操作員明顯吃了一驚。
旁邊就有其他干警接話:“挑人做這種事怎麼可能留下這麼大一個把柄在?這年頭黑社會也不傻了。這事做得太利索了,顧少這次來……”他朝定格的畫面投上一瞥,“也就是碰碰運氣吧,不放過一切可能。”
“還真給碰到了。”有人起了頭,大家閑著沒事也就聊開了,“其實你別看今天審訊室里拉拉雜雜說了一大推,真正有用的就那一句,啰,畫面還切在那里呢,前面的都是動搖對方意志的。比如最開頭那個母親吧,雖然和嫌犯關系糟糕,但總是能牽動嫌犯的情緒波動。有了情緒波動,不管好壞,一些小動作也就出來了。這些小神態常常幫助我們確認偵查方向。”
“可是這樣的……拿到法院去,程序不給過吧?”操作員遲疑說。
幾個干警交換了一個曖昧的眼神。
還是最開頭胖乎乎的干警笑道:“來這里干多久了?你沒接
到上頭的通知麼?這份錄像是不可以拷貝不可以留檔的,包括現在我們在這間房間里看的、說的都要保密。我們嘛,也就適逢其會而已。”
“不過顧少這次還真是煞費苦心了,”算得上年輕的警察蹦出一句網絡用語,“看他這樣,我又相信愛情了!”
一屋子里十個有八個沒明白,剩下兩個的其中一個笑罵道:“這跟愛情有一毛錢關系!”
從審訊室出來,顧沉舟沒有立刻離開,而是站在走廊上,少有地掏出一根煙,深深吸了一口。
他沒有等待太久,從錄像室出來的分區局長很快就來到這里,和他說了結果。
“確實知道,很可能是這一個……”
顧沉舟看著對方指出來的人:“確定?”
“七八成是。”顧沉舟不是一般的二少,加上清楚顧家和衛家的關系,分區局長就指著顧沉舟能記住自己,進而在關鍵時刻想起來把自己朝衛誠伯提上一提,因此這次顧沉舟找來,他表現得格外客氣,辦事也非常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