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消化了一會兒,她平靜下來:“那很好啊,分分合合感情才更穩固嘛。看你連車都送了,這次應該是徹底定下來了吧?”
“嗯,定下來了。”
我來到前臺,道明來意,前臺小姐讓我到一邊會客室等待一下,說銷售員馬上就來。
會客室角落有自助咖啡機,沈洛羽為自己泡了杯咖啡,回頭問我要不要。
“不用了,我不喝咖啡。”我說。
她端著咖啡坐到我對面,道:“既然定下來,就早點把證領了,把婚事辦了吧,也讓我媽分散下注意力,別老盯著讓我結婚。”
“你是不打算結婚了嗎?”她大我四歲,如今已是三十有七,是大多數女孩子已經結婚生子的年紀。
“不結啊,一個人多好。”她吹了吹咖啡,無所謂道,“也不是說兩個人不好,只是……別人適合的生活狀態,不一定適合我。我有清楚的自我認知,一個人是最好的狀態,除此之外都不會快樂。”
我點點頭:“那就不結婚,你怎麼高興怎麼來。”
人生不一定只有一種模式,別人的目光也沒那麼重要。
“我媽總擔心我沒孩子老了怎麼辦,那沒孩子得死,有孩子也得死啊,生了孩子就能長生不老嗎?”一談到結婚生子的話題,沈洛羽就有吐不完的苦水,發不完的牢騷,“為了臨死前那段注定不快活的日子能有人貼心照顧我,所以我就必須現在犧牲自己的快樂結婚生子,世上哪有這麼可笑的事?”
說完她自覺不妥,鄭重申明:“當然,別人結婚生子我還是很支持很為他們高興的。每個人來世上目的都不一樣,我的目的只是想一個人好好欣賞風景。
”
以前我也有這樣的想法,但現在因為有了商牧梟,這個想法略有改變——我想好好欣賞這個世界的風景,和商牧梟兩個人。
“周六北巖生日,你和姑姑去嗎?”我問。
有他們在,多少可以緩和下氣氛,我父母也不至于當眾發飆。
沈洛羽想了想道:“好像去的。怎麼,叫你了?你去嗎?”
“嗯。”
“那順便把你對象帶回去唄,這樣你爸媽也不會老跟你過不去了。”
“不太方便。”
“周六還上班呢?不對,你說過對方比你小很多,不會還在讀書吧?”
“沒再讀了。”
“哦,那就是在上班?”
我沉默片刻,道:“他是賽車手,前兩天訓練時不小心摔車受了點傷,明天才出院,目前以靜養為主。”
自向余喜喜坦誠性向,之后又在盧玥她們面前公開承認商牧梟是我戀人,再到前幾天的楊海陽,我對出柜也是越來越熟練了。
有些事開頭最難,但只要開了一個口子,后面便都水到渠成了。
“賽車……手?”沈洛羽端著咖啡杯,愣了幾秒,干笑道,“女孩子做這個挺酷啊。”
我平靜道:“男的,我對象是男孩子。”
沈洛羽霎時僵住,臉上表情一寸寸皸裂,手一抖,咖啡都潑出來,還好大多滴在托盤上,沒弄臟衣服。
我又繼續道:“你見過的,那天在我家你碰到的那個,楊海陽的小舅子,商牧梟。”
她倒吸一口涼氣,咖啡杯放到茶幾上,仿佛是被燙了舌頭,嘴抖了半天都說不出一句話。
“你……”
“就像我支持你的選擇,我也希望你能支持我的選擇。”
雖說別人的看法不重要,但我仍然希望自己的戀情能得到親人的認同,希望……沈洛羽和姑姑能喜歡商牧梟,能叫他領略更多來自家庭的溫暖。
一天更比一天滿脹的情感使曾經干枯死寂的心靈逐漸充盈,它變得鮮活起來,讓我只想把全世界最好的東西都給我心愛的男孩,讓他沒有煩惱,讓他不再害怕雨夜。
愛讓人變勇敢,也讓人變膽小,愛是如此矛盾,又如此統一,是所有欲望的合集,是孤獨的終身死敵。
我見沈洛羽不說話,以為她一下子接受不了,還想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她一拍沙發,激動起來。
“我就知道!我那會兒就有懷疑了,不對,其實你十幾歲的時候我就開始懷疑了!我甚至懷疑過你和楊海陽,但后來他結婚了,我就以為自己想錯了,沒想到你真是。”
我被她嚇了一跳,等反應過來她話里的意思,簡直哭笑不得。
“要祝福我嗎?”
她盯著我笑而不語,也沒說話,但從她輕松的表情來看,答案是肯定的。
看了我片刻,她感慨似的嘆一口氣,道:“真的定下來了?”
“嗯。”為了表明自己的決心,我打了個不怎麼恰當但很能體現我心境的比喻,“我對他,是那種……如果他是女孩,我可能會做出非常自私的選擇,忍不住把他留在身邊的喜歡。”
這當然是絕無可能的假設,但若我是異性戀,商牧梟又恰好變成女孩子,面對他的攻勢,我可能最終仍會理性瓦解,屈服愛欲,哪怕知道自己無法給他幸福,還是想把他留在身邊。
“明白了。”沈洛羽打了個響指,在一瞬間明了我的意思,“理智者的瘋狂,高尚者的卑劣,你做了你絕不會做的事,是真愛了。”
提完車,辦完了手續,沈洛羽幫我把車開回小區,停在最靠近電梯間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