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頗為忐忑地觀察著方麒年的表情,怕兩人在電話里吵起來。
“吃飯而已,要不要這麼小氣?”所幸方麒年聲音和緩,神色如常,與對著我時沒什麼區別,“怎麼?就你能離家出走?嗯……嗯……知道了……OK。”
兩人大概講了一分多鐘的電話,之后方麒年便將手機交還給我。
“我和他說了,讓他住在我那里。”商牧梟道,“你等會兒把鑰匙給他就好。”
他封閉訓練前將蛋黃和鑰匙都托付給了我,如今倒也方便。
“好。”
他再三叮囑絕對不許讓方麒年進我家,還讓我趕快吃完飯回家,半個小時后要視頻查崗。
我連連答應,掛了電話,看著桌上那盤只動了兩筷子的炒時蔬,提議道:“今天你在外頭一天,估計也累了,不然……我先送你回去休息吧?”
這簡直是不需要考慮的選項,方麒年當即叫來服務員買單,與我一同起身離去。
方麒年就這樣在1102住了下來。
之前商牧梟將蛋黃養在家里時,小狗與方麒年建立了深厚的感情。方麒年很喜歡它,就想問我借過去養一養。
我日常要工作,沒什麼時間陪小狗玩,方麒年一個人待在家也無聊,兩相合宜,就答應了。
到了周日那天,商牧梟眼看要回來了,方麒年卻還住著沒走。我尋思著商牧梟回來應該要同我住一道,就預先去他那屋拿了些衣物。
方麒年悶在屋里好些天,只有狗作陪,知道我要去接商牧梟,立馬興奮地跳起來就說要一起去。
我見他滿懷期待,不太好意思拒絕,就帶著他一起去了。
商牧梟他們車隊成立不過五年,名為“赤牙”,背后的贊助商是在互聯網行業迅速崛起并十分財大氣粗的赤牙集團。
由于基地就在清灣,日常訓練便也在清灣國際賽車場進行。
在路上時,我就覺得天有些陰沉,等到了賽車場,一下車,天空開始下起細雨。
“下雨了。”方麒年仰頭看了眼。
我從車里拿出傘,與他一同往賽車場里走去。
雖然天氣不佳,但觀眾席上仍坐著不少身穿紅色統一服飾的人,看樣子都是車隊的鐵桿粉絲。
“請問你們是?”有位工作人員上前詢問。
我與他說明來意,他一聽商牧梟的名字,立刻笑起來:“哦哦,他和我們到過招呼了。你在看臺上等一等吧,他還要最后幾圈。”他指著離賽道最近的藍色座位道。
我謝過他,與方麒年過去坐了下來。
“你認得出哪個是他嗎?這一個個遮得可真嚴實啊。”方麒年舉著傘道。
我等了一會兒,直到一輛車號為“28”的紅色摩托經過眼前,指著騎手背影道:“那個。”
方麒年瞬間投來佩服的目光:“你也太厲害了。”
商牧梟的車猶如赤色的閃電,只在視網膜上留下一道鮮明的痕跡,轉眼便消失不見。
雨越下越大,方才還細如牛毛,現在已經可以感覺到砸在肌膚上的重量。
不知怎麼了,右眼跳得厲害,胸口也像壓著什麼一樣,不太舒服。
“怎麼了?”方麒年見我神色有異,關心問道。
“他不喜歡下雨。”我盯著賽道能最先看到騎手出現的地方道。
方麒年了然:“聽說商夫人就是雨天去世的,商牧梟整整在雨里站了兩個小時才把商蕓柔等回來。”
我不由看向他。
他挑挑眉:“怎麼?他沒跟你說嗎?”
“說了。”
只是每次聽,我仍會為他幼時所遭受的磨難感到痛心。
方麒年將視線移到賽道:“我雖然經常扮成女人,但到底不是女人,沒法生孩子,也沒法體會女人的痛苦。你說導致商夫人最后走向絕望的,是生孩子這件事,還是抑郁這件事?一個母親,怎麼能這麼恨自己的孩子呢?”
就和有人會得腫瘤,有人長命百歲一樣,梅紫尋的痛苦,來自于她不幸地得了一場嚴重的疾病,與商牧梟不存在任何必然性。
商牧梟有權利不原諒她,因為沒有任何人可以勸他與過去的傷痛和解。在他面前,我從來不會勸他大度,但這會兒和方麒年談論起來,我必須客觀理性地為梅紫尋說些話。
“她生病了。有時候愛和恨都不是你想要就要,想抹去就抹去的,它們不由你自己控制。”
梅紫尋也不過是個被疾病困擾的可憐人,就像普通人無法體會我作為殘疾人的感受,我們也無法體會她的絕望。
正說著話,忽然看臺喧嘩起來,所有人紛紛站起,往一個方向看過去。
我正覺奇怪,就見方麒年的表情也變了:“你剛剛說,商牧梟是幾號?”
我一愣,忙朝賽道看去。
一輛車頭標示著“28”的摩托車不知何故摔在了賽道上,騎手滾落在旁,一動不動。
第68章 你別哭
“是不是沒有換雨胎打滑了。”
“……不知道啊,怎麼回事啊?”
“怪嚇人的……”
我從座位上站起身,往看臺下走去。
上次冰霜杯的比賽也有名車手摔倒了,可最后還是毫發無損地站了起來。尹諾說過,參賽車手都有非常完備的安全措施,頭盔也很堅固,應該不太會受重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