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不到他回復,我放下手機先去洗了個澡,再回來發現已經有多條未讀消息。
【你什麼意思?】
【你說的“喜歡”是哪種喜歡?】
【你喜歡我什麼?】
【是因為我讓你重新站起來了?】
【因為外骨骼嗎?】
【人呢??】
我不緊不慢地回過去。
【就是字面意思。】
對方幾乎是秒回,我都驚訝他有這麼快的打字速度。
【不行,你不能喜歡我!】
但很快,這條消息被撤回了。過了片刻,他又發過來一條語氣看上去沒那麼強硬的。
【你都沒見過我你就喜歡我了?】
【你有一副有趣的靈魂。】
【卡西莫多也很有趣。】
【你長成什麼樣我都喜歡,相貌不重要。你如果是卡西莫多,我愿意做你的艾絲美拉達。】
商牧梟又是許久沒有回復,我特地去廚房看了眼,但對面暗著燈,什麼都看不出。
靠著窗,就著室外一點路燈觀察著對面,想象著商牧梟此時該是怎樣的氣急難言,輾轉糾結,這幾個月來因為他而積累的苦悶便一點點消散而去。
人生就是不斷在痛苦與無聊中左右搖擺。當一個人遠離痛苦了,就必定會變得很無聊。叔本華誠不欺我。
手機震動了下,商牧梟終于又回來消息,字里行間都是拒絕。
【但我已經有喜歡的人。】
【所以很可惜……】
我不再逗他,回答他最初的問題,給了點小小的提示。
【人和人之間的感受力各有不同,從某個層面講,彼此的紐帶好比一根脆弱又堅固的玻璃。當你無法與對方達成“痛苦”的共情,這根紐帶就會出現裂痕,你們的關系也岌岌可危。想要修補破損是件非常困難的事,你要讓對方知道你再也不會犯同樣的錯誤,并且讓對方相信,你會為此付出最大的努力。
】
【紐帶需用真心煅燒,才會重新變得堅固起來。】
直到我入睡前,商牧梟仍然沒有任何動靜。
我將手機調成靜音,沒再去管他。
睡到半夜,突然被拍門的動靜驚醒,看一眼鬧鐘已經凌晨一點。
也不知道什麼情況,我趕忙挪到輪椅上,匆匆出了臥室。
“誰?”我來到門前,透過門板詢問外面的人。
門外一片寂靜,半晌無聲。就在我以為是不是哪個醉漢喝醉酒走錯門,都準備叫保安過來查看時,商牧梟的聲音遲緩地從那頭響起。
“是我。”
得知不是什麼奇怪的人,我著實松了口氣。
自從賀微舟事件后,認識到危險無處不在,我特地網購了堵門器,每晚睡前都會仔細堵上。不想變態沒堵到,堵到了商牧梟。
“這麼晚了,你怎麼過來了?”
手剛握上門把,外頭商牧梟再次出聲:“我有個東西想要給你,你不用現在開門,等我走了……你再開門吧。”
這句話說完,外面便沒了動靜。
到底是什麼東西這麼神神秘秘非得半夜三更送來?我滿心疑惑,有等了會兒才開門。
外頭的感應燈因為長久的靜默暗下來,只能透過屋內的一點燈光,模糊地照出地上商牧梟留下的東西。
我錯愕地愣在那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片刻后,我小心翼翼將那東西捧起來,盡管面目全非,盡管支離破碎,但它……的確是那座被商牧梟摔碎的水晶獎杯。
可能怕不夠牢固,從底座開始,它被纏上一圈圈的透明膠帶,乍一看上去,像個棒槌。
我所說的“修補破損”可不是這個意思啊。
好笑地搖了搖頭,看一眼黑暗的樓道,確定商牧梟已經不在,我捧著獎杯關上門重新回到屋里。
把獎杯放回原來的地方,之前被它壓在下面的那盒《逆行風》,則叫我丟進了垃圾桶——如今的我已經沒辦法再以藝術的眼光欣賞這部影片,粉絲和偶像沒事還是保持距離比較好。
回到臥室,檢查手機才發現原來商牧梟給我打過好幾個電話,只是我都沒聽到。
不僅打了電話,還用他自己的號給我發了短信。字不多,簡潔明了,主旨清晰。
【對不起,我錯了。】
我發了個“嗯”過去。
還沒等我躺下,商牧梟的電話就來了。
“你‘嗯’是什麼意思?”
我本就是被他從睡夢中吵醒,現在一沾到枕頭邊,睡意便又洶涌而來。
“就是知道了的意思。”
“你……”他壓著脾氣,問得沒什麼底氣,“那你這是原諒我還是沒原諒我?”
“為什麼不當面給我?”
他磨磨蹭蹭,吐出四個字:“怕你不要。”
“你粘得也太丑了。”
“我整整粘了一個晚上四個小時!”
思緒慢慢飄離身軀,我蹭了蹭枕頭,閉上眼道:“誰讓你自己摔碎的……”
他的聲音還在繼續,透著不確定:“真的很丑嗎?那我……那我拿回來重新再粘一下?”
那不是要再碎一次?這獎杯已經夠可憐,何必總折騰它。
“不行,給我……”我聲音漸低,“就是我的了。”
“那你收了,就是原諒我了。”
我的大腦還能理解他的話語,但身體已經不由自主臣服于松軟的床鋪,響應周公的召喚。
“……老師?”
“北芥?”
長久沒有得到我的答復,他試著叫我的名字,見還不管用,懊惱地“嘖”了聲。
我勉強抽回已經遞給周公的手,努力試著清醒,還在迷糊中,就聽他長長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