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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想他,那就復合唄……”商牧梟邊啃包子邊道。
我打開收音機主要是想有點聲音不容易犯困,主播的話聽過就算,也沒怎麼花心思去思考里面的內容。所以當商牧梟突然出聲發表意見時,我還花了點功夫去回憶主播的話。
前面堵著,我抽空瞟了眼身旁的男人。他一副理直氣壯,完全不覺得自己說話有什麼問題的模樣,仿佛幾個月前那個口口聲聲說著“不開心了就要果斷抽身走人,藕斷絲連當斷不斷才會產生痛苦”的人不是他一樣。
“讓我們來看看其他聽眾的想法……有位王先生說:‘既然男方沒有主動求復合,大多是不想復合的,還是不要去找對方了,免得受到二次傷害’。”
商牧梟進食的動作一頓,咀嚼的速度都慢了下來。
“有位lina小姐說:‘男方幾個月了一點表示都沒有,說不準已經有了新的對象,不是很看好啊’。”
商牧梟徹底不動了,瞪著收音機,恨不能用眼神點燃它。
“陳小姐說:‘不如先制造偶遇,或者想個其它的法子讓兩個人重新產生聯系,如果對方興致缺缺,也就沒必要再上趕著找不痛快了’。”
前車逐漸移動起來,我飛快切到另一個頻段,聽到放得是流行歌曲,心里不禁大大松了口氣。
到了學校,因為我和他的院系是兩個方向,就在最近的一個路口將他放了下來。
臨走前,我叮囑他最好不要再缺課,不然這學期我的選修還是會掛。
他扶著車門,笑得肆意:“掛吧,我也不打算再上了……”
我一愣,以為他是不再上我的課,當即板下臉就要訓斥他態度不端。
“……我可能會辦理退學。”
結果話還沒出口,被他下一句話全都堵死。
我微微張著唇,不知道要如何反應。
從昨天開始,一個又一個,到底何時是個頭?
“你再說一遍?”我寄希望于是自己理解錯了他的意思,哪怕這種可能微乎其微。
商牧梟解釋道:“前不久有一支專業摩托車隊找到我,向我遞了橄欖枝,希望我能加入他們。我不喜歡金融,也不打算繼承我爸的公司……”說到這他面露嘲諷,“當然,他可能也沒這個打算。我想去做自己喜歡的事,真正喜歡的事。”
“真正……喜歡的事?”
晨光正好,溫暖的朝陽灑在他身上,將他的頭發都染成金棕。
“嗯,我不想再為別人活了。”一陣微風吹過,他笑得比陽光還燦爛,“往后的人生,我要為自己而活。”
我目送他的背影逐漸遠去,心里一團亂麻,怎樣都理不出頭緒。
他還有一年就要畢業,卻要在此時放棄學位,追尋自己真正喜歡的事……我不知道商祿和商蕓柔會怎麼看,但我……
等等,我及時剎住。
為什麼會有我?這里面不該有我。
如果我是他專業課老師,我應該替他感到惋惜,并且極力說服他在完成學業后追尋自己的夢想。可我只是他的選修課老師,他甚至都沒從我這里拿到過一個學分,我有什麼資格評判這件事呢?
哪怕,哪怕我們還沒有分手,作為戀人,我也不該阻止他去做自己喜歡的事,就好比我也不會希望他勸說我放棄哲學。
有些東西雖無法凌駕與任何感情之上,但對人生同樣重要。
情感是血液,它們便是骨肉,支撐起人生的框架。
我心事重重下了車,一抬頭,見到余喜喜立在不遠處,縮頭探腦,鬼鬼祟祟。
對上我的目光,她一陣小跑著過來,和我打招呼:“北哥,早啊。”
“早。你看什麼呢?”
余喜喜收回目光張望的目光,道:“看帥哥啊,北哥你和商牧梟住一起啊?”
我腳步一頓,道:“不,不住一起。他現在和我住一個小區,順路帶下他而已。”
她點點頭:“哦。”
我們并肩走在梧桐大道,冬去春來,光禿禿的梧桐枝條再次長出綠葉,兩邊的樹冠幾乎連成一片。
細碎的陽光從樹葉縫隙里漏下,伴著微風輕輕晃動。
“人性最特別的弱點,就是在意別人如何看待自己。萬物,存在即合理,合理即事實。”余喜喜輕聲念完,抱著講義急急往前跑去,一溜煙跑進了教學樓。
我錯愕地停下腳步,難以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
余喜喜的前一句話來自叔本華,后一句,是黑格爾的。她若像平時一樣與我從哲學角度討論這兩句話,我不會有任何懷疑,可她丟完這兩句話逃也似的走了,擺明不尋常。
她沒有要和我探討的意思,這話是特意說給我聽的。她特意說給我聽,要我不要在意別人看法,告訴我一切存在即為合理。
到了這份兒上,我也無法欺騙自己她對我的性向一無所知了。
她知道了。
知道了我和商牧梟的事,知道了我的性向。
或許早就知道了,只是一直努力裝作不知,今天實在是看不下去我拙劣的掩藏,這才想要戳破。
這丫頭……
我啞然失笑,抬步繼續往前走去。
整個上午,余喜喜和我說話時都不敢看我,比我都像個被揭破隱秘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