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看了眼自己的小腿,覺得他實在很會說話,被他這樣一講,倒像是我因禍得福了。
做完理療,我起身穿戴外骨骼,理療師詢問我關于外骨骼的使用感受,問有沒有什麼不舒適的地方。
“沒有,它不能更完美了。”只是短短一個月,我已經很習慣穿戴它行動,好像它是我身體的一部分,穿上它,我才是完整的我。
回到家,天還沒有完全暗下,冬季過后,白晝慢慢長起來。
打算晚上煮個面吃,我來到廚房做準備工作,一抬頭,目光不經意在對面1102停駐。
這幾天那間屋都沒有亮燈,也不見商牧梟下樓遛狗,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搬走。
上課不來,銀行卡號不給,電話還被拉黑,看來他是真的不想再跟我有任何瓜葛。
忍不住長長呼出口氣,只是想到他,我就心口憋悶,煩躁不已。干脆眼不見心不煩,我降下廚房遮陽卷簾,隔絕視線,轉身將卷面投入煮沸的鍋里。
吃好晚飯,洗漱完,我準備寫一會兒論文就睡,拿起手機發現有未讀信息,點開一看,是肖代表的。
【你腿燙傷了為什麼不說?】
我一愣,驚訝于他的消息靈通。
不知道是不是相處久了,我現在對他這種莫名的語氣也是見怪不怪,習以為常。
【唐沅和你說的?】
唐沅是理療師的名字。下午我剛做完理療,晚上肖代表就找上了門,除了他倆互通了消息,我想不到第二種可能。
【正好有些工作上的往來。】
果然是唐沅。我向對方解釋只是小傷而已,現在已經沒事了。
【你要好好保護自己的腿。
】對面很快回過來。
雖然未曾謀面,雖然對方可能只是出于工作隨口一說,但怎麼也是一番好意,我需領情。
【嗯,謝謝。】
他沒有就此結束話題,問完腿傷,與我嘮起家常。
【吃飯了嗎?】
【吃了。】
【吃了什麼?】
【自己做的素面。】
【怎麼不做菜?】
【嫌麻煩。】
我一心兩用,邊寫論文邊與他聊天,雖然也覺得他突然找我閑聊有點奇怪,但出于禮貌不好不回,于是他問一句我答一句,不知不覺就聊到深夜。
看一眼時間,快要十點,關閉文檔,我活動了下僵硬的肩頸,同肖代表發了最后一條信息。
【明天我還要早起,先睡了,晚安。】
對面隔了會兒也回過來一個“晚安”,還附上一個小豬蓋被子的表情包。
我莞爾一笑,這肖代表,還真是童心未泯。
翌日一早,我穿戴整齊,七點便驅車前往楊海陽處與他匯合。
商蕓柔不喜歡過于繁復的婚禮程序,只想親朋好友聚在一起度過悠閑輕松的一天。加之她有孕在身,不宜操勞,楊海陽便索性連接親都省了,只辦一場簡單的儀式就好。
婚禮在市中心一處奢華的洋房內舉行。洋房上個世紀建成,住過許多歷史名人,占地五千多平米,擁有超大私家花園,自建成便因它童話城堡般的外觀廣為人知。
避免來回奔波,楊海陽與商蕓柔早一天就住進了洋房,我到時,楊海陽正在他的“新郎室”弄頭發。而商蕓柔則在另一層的“新娘室”做準備。
“我好緊張。”楊海陽捂著胸口道,“不敢相信,我真的要和蕓柔結婚了。”
“現在后悔還來得及。
”化妝師與他說笑。
“怎麼可能后悔。”楊海陽想也不想道,“我這輩子都不可能后悔。”
他語氣堅決,滿目深情,任誰都不會懷疑,他愛商蕓柔,他會牢牢牽著她的手過完這一生。
照理追求幸福也是一種欲望的體現,而欲望正是人生痛苦的根源。要斷絕痛苦,必須消除自身欲望。但古往今來又有幾個人能做到真正的無欲無求?尋求極致的“無欲”,難以說清它是不是另一種“欲”。
秉承佛道思想,以前我總認為,有太多欲望不是好事,它會讓人墮落。現在卻覺得,在欲望中掙扎是人類擺脫不了的宿命,與其想著規避,不如大方承認——自己便是因欲望而生,也要因欲望而死。
沒有欲望不見得好,充滿欲望的人生,亦不見得差。
到十點左右,賓客陸續到場,包括雙方長輩。大家聚在樓下草坪上,衣著體面,舉著香檳,不時輕聲交談耳語,一旁的小型交響樂隊正在演奏圣桑的《動物狂歡節》,歡快的樂曲十分喜慶,與今日氣氛相得益彰。只是,不知為何有些好笑。
化妝師給楊海陽做完造型,還想給我弄,被我婉拒了,他看起來頗為遺憾,只得嘆著氣從一旁箱子里取出朵胸花給我別上。
雖說是伴郎,可也不需要我忙活什麼。楊海陽的母親同楊幼靈正好到了外頭,找不到地方,我便主動說要去接她們,讓楊海陽安心和司儀對流程。
快到門口,我遠遠看到楊幼靈她們,也看到了……商牧梟。
他牽著楊幼靈,正往我的方向走來,兩人一路說說笑笑,看著感情深厚,倒像是一對親舅甥。
“北芥!”楊海陽的媽媽遠遠朝我揮手。正與小姑娘低頭說著什麼的商牧梟聞言抬頭往我這邊看過來,視線在我臉上停留片刻,又很快挪開,表情沒有一絲變化,好似只是在看一個路過的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