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置若罔聞,復又蹲到我面前,握著我的腳踝輕輕抬起,將冷水澆淋到被燙傷的部位。
如今雖然已是春季,但氣溫仍是很低,可能是從家里跑過來的關系,他只穿了件短袖白T,看得我都覺得冷。
浴室充盈著淅淅瀝瀝的水聲,商牧梟的睫毛纖長濃密,從我這個角度看,尤為驚人。余喜喜說得對,他不進演藝圈的確是可惜了。
“用手把褲腿往上提,不然會淋到水。”
我注視著他的睫毛,沒有動。
商牧梟疑惑地朝我看來,我不動聲色移開視線,依照他的吩咐抓著褲腿遠離膝蓋。
在浴室的白燈下,本就蒼白的腿顯得更白,簡直要和地上的白色瓷磚融為一體。他的手本就寬大,輕松便將我的腳踝整個圈住,一深一淺的膚色對比鮮明,格外有視覺沖擊力。
藏了這麼久,最后竟然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與商牧梟見面。早知如今,當初我何必糾糾結結連燈都不敢開?
事實證明,有些坎兒跨過去的那瞬間才會發現,沒有撕心裂肺,也沒有忍辱含羞,有的只是平靜和解脫,仿佛一種快狠準的脫敏療法。
“你怎麼會過來?”隨著水流不住沖刷傷處,我的怒火伴著那些不理性的情緒似乎也一點點被澆滅,我又開始重拾主題,好奇商牧梟出現的緣由。
商牧梟小心移動著花灑,確保所有泛紅的地方都能被水淋到。
“我本來要打電話告訴你銀行卡號,但你電話怎麼也打不通。我看你家燈亮著,好歹師生一場,而且你還欠我二十萬沒還,就想過來看一眼。
”
乍聞他的話好像沒什麼毛病,仔細一想,卻處處都是漏洞。
一般要查看別人是不是發生意外,起碼先敲門,敲門沒有回應再會使用別的方法破門吧?而且如果我是因為在洗澡才不接電話呢?
他沒說實話。我心里隱隱生出這樣的猜測,可真相是什麼,這麼會兒功夫又實在理不清。
我沒有繼續追問,表面上相信了他的說辭。
“你為什麼還沒把密碼改掉?”商牧梟忽然問。
我自繁雜的思緒里回神,道:“忘了。”
花灑不受控地晃動了下,過了會兒商牧梟才硬邦邦道:“哦。”
燙傷降溫要持續十分鐘以上,大概進行到一半的時候,門外門鈴響起。
“可能是警察來了。”我回頭看向浴室門。
商牧梟放下我的腿,將手里花灑往我這邊遞了遞,道:“你先自己沖著,我去看看。”
透過水聲,只能聽到外頭斷續的對話。沒一會兒,一名中年男警官出現在浴室門口。
“你好,先生。是你報的警嗎?”
我點點頭:“是。”
我聽到門口還有說話聲,商牧梟應該是在和另一名警察復盤發生的事情。
“請問之前報警是發生了什麼事?”中年警官問。
我將事情大概講了講,對方縱是出警經驗豐富,見識過形形色色的人,在聽聞“慕殘”這個名詞后也忍不住露出古怪神情,一再和我確認它的含義。
“這年頭,男人都不安全。”他感嘆一聲,道,“好的,我了解情況了。但先生我要和你說一下,因為你現在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他也沒有表現出明顯傷人意圖,我們無法采取刑事措施,只能對他進行口頭警告,讓他不要再靠近你。
”
我表示明白。
他頷了頷首,道:“你有什麼事還可以再打我們電話,我們會第一時間出警。那就這樣,我們先走了。”
我謝過他,與他告別。他走后沒多久,外面傳來關門聲,接著商牧梟回到浴室,重新接手替我傷處降溫的活計。
“你覺得他還會來找你嗎?”商牧梟問。
“不知道,我希望不會。”總覺得賀微舟膽子應該沒那麼大,我也不至于那麼有魅力,讓他流連忘返。
“你應該改改你的脾氣。”
我不太明白。商牧梟今天總是說些沒頭沒尾的話,說賀微舟就說賀微舟,怎麼又扯出我的脾氣?我的脾氣和今天發生的事有什麼必然聯系嗎?
“我的脾氣怎麼了?”
“你戒心太低,表面上看著對什麼都不在乎,其實對誰都很包容。這樣不行,這樣會讓對你心懷不軌的人得寸進尺。”他擰緊水閥,將花灑放回高處,俯視我道,“他們會不斷試探你的底限,想看你到底能忍到幾時。”
心懷不軌的人……
我有些好笑,帶著些許嘲諷道:“包括你嗎?”
他睫毛輕輕顫了顫,道:“對,包括我。”
抖開柔軟的浴巾,將腿上水珠盡數拭去,由于姿勢的關系,水花大半沾濕了他的褲腳和下擺。
等會兒出去風里一走,恐怕會冷。
擦完了腿,他將我再次推出浴室,見廚房地上散著碎玻璃,一一撿起丟進垃圾桶后,還替我擦干了地上殘留的茶水。
看得出他不太做這些,姿勢相當笨拙。
做完后,他站起身,與我四目相對:“那……”他拖長著尾音,久久不說后面的話。
而我也只是任他盯視,沒有催促。
半晌,他道:“那我走了。”
“你等等。”我叫住他,轉身進臥室拿了件外套給他。
他接過衣服,不明所以看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