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放在桌上的手機震動起來。我一看,發現是銀行短信,顯示我有三十萬入賬。
我愣了愣,趕忙點開手機銀行查看,發現這筆錢是盧玥匯來的。
這才一個月不到,她哪里來的錢還我?心里升起不好的預感,管不得商牧梟在旁,我直接撥通了盧玥的號碼
“喂,北芥啊……”電話很快接通,盧玥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疲憊。
“你怎麼突然把錢還給我了?”
她嘆了口氣,道:“我爸不肯做手術,說不想最后的日子在醫院度過,我們打算尊重他的想法。不好意思啊北芥,讓你白湊錢了,等下次什麼時候見面了,我再好好謝你。”
器官移植不是小手術,伴隨著極大的風險,上了手術臺就不知道有沒有下來的時候,而就算挺過手術,后續也可能引發一系列嚴重的排異反應。
盧爸爸的擔憂不無道理,可如果不做手術,迎接他的必然將只有一個結局……
“他是在擔心錢的事嗎?你有告訴他錢已經湊到了嗎?”
“說了,但他覺得為了件不知道結果的事欠別人那麼多錢……不值得。”
“怎麼會不值得?”我捏緊手機,“用錢能買到活下去的機會,怎麼可能不值得?”
我的質問太嚴厲,盧玥一下沒了聲音,過了會兒才訥訥道:“北芥,我知道,我全都知道的。可我知道沒用,我勸不動他……”
這回換我說不出話了。是啊,我們旁人說得再多有什麼用?生病的不是我們,做手術的不是我們,經歷生死的也不是我們,這件事上,其他人本就沒有太多的發言權。
“我們已經回家了,醫生說,可能也就這一兩個月的事……”盧玥停頓片刻,忍著哽咽道,“你要是有空,就來見我爸最后一面吧,他看到你應該也會很高興的。
”
逐漸松開手上的力道,全身被一種深深的無力席卷。我低低“嗯”了聲,道:“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我盯著手機發了會兒呆,再抬頭,發現商牧梟和楊幼靈兩個都在看我。
“小芥,你不開心嗎?”楊幼靈捧著顏色鮮艷的套餐玩具,小心翼翼問道。
說不上不開心,只是有些……惆悵。
“沒有。”我沖她露出抹微笑道,“沒有不開心。”
她半信半疑,還要再說什麼,剛張開嘴便被一只雞翅堵住。
“你再不吃我就吃光了。”商牧梟說著將兒童套餐里的一盒雞塊拉到自己面前。
小姑娘急了,一手抓著雞翅,另一只手就去夠雞塊:“不行,給我留點嘛!”
吃完午飯,我開著車將楊幼靈送往楊海陽處,順便上去病房看望了下楊海陽的母親。
阿姨精神不錯,就是臉色還有點蒼白。見楊幼靈額頭貼了創可貼,問她怎麼回事。
楊幼靈說了前因后果,阿姨心疼不已,怪罪楊海陽為什麼要讓小孩子學這麼危險的東西。
楊海陽摸摸鼻子,也不為自己辯解。
“不危險的。”楊幼靈一臉嚴肅道,“是我自己要學,和爸爸沒關系。”
楊海陽母親輕輕刮了刮小姑娘的鼻尖:“你就知道幫爸爸說話。還好沒破相,不然等你爸爸和蕓柔阿姨結婚,你頂著一張小花臉參加婚禮,看大家笑不笑你。”
“他們笑我,讓我不舒服,我就罵他們!”楊幼靈叉腰,形容彪悍。
我:“……”
楊海陽他們聽到小姑娘這樣說,都覺得有意思,哈哈大笑起來。我卻只能僵硬地掀起唇角,怎麼也無法發自內心地笑出聲。
以后決不能讓商牧梟帶孩子了,他太容易把人帶壞……
回到車上,正在閉目假寐的商牧梟緩緩睜開眼,將椅背調直坐了起來。
我發動車輛出了停車場,余光里,身旁的人靠住車門,一動不動,似乎又要睡。
我今天七點起床,繞路去接了下楊幼靈,到馬場時差不多九點。商牧梟比我們還早到,起得絕不會晚,這會兒吃完了飯,怕是起了“飯困”。
將車里音樂調輕,周末路上車并不多,半個多小時也就進了小區。
停好車,我見商牧梟仍不醒,只好伸手去推他。
他蹙著眉悠悠醒來,啞著嗓子問:“到了?”
“嗯。”
他環伺了圈周圍,打了個呵欠,推開車門就要下車。
我叫住他:“等等,你把銀行卡號給我一下,我有錢還你了。”
他困惑地回頭:“什麼錢?”
看起來還不是很清醒。
“望遠鏡的錢。”我提醒他,“二十萬。”
他抹了下臉:“哦,你把我望遠鏡賣了……怎麼,你室友的爸爸不換肺了?”
中午的電話他也聽到了,以他考上清灣大學的智商,應該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麼。
我不想和他再起爭執,沒回答他的問題,只是重復道:“把卡號給我。”
“背不出。”揉著脖子,他臉上帶著濃濃起床氣道,“卡在家里。”
“那你回去發我。”
“哦。”他下了車,甩上車門走了。
終于不用再繃著神經,我稍稍呼出口氣,剛要開門下車,副駕駛門又被拉開。
商牧梟去而復返:“你把我拉黑了我怎麼發?”
他語調明明也不如何激烈,我卻聽出了“控訴”的意味。
鑒于他說得也是事實,我只好拿出手機,翻出他的號碼,將“阻止此來電號碼”取消。
操作完后,我把手機屏給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