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更不堪一點,還可以用來報復楊海陽,報復我……
思索間電話忽地響起,我猛一回神,見來電人是董主任,按下心神,伸手接通了。
“喂……”
“喂?北芥,新年好啊。”董主任聲音聽著有幾分中氣不足,仿佛大病初愈,“是這樣,我有件事要麻煩你……”
原來昨晚除夕夜,他們一家在外就餐,也不知哪道菜不新鮮,桌上十個親戚八個拉肚子,他本人更是上吐下瀉,被診斷為急性腸胃炎,新年第一天就要在醫院掛水度過。
而不巧的是,初三那天他一大早便要趕赴外省,去參加一個哲學講座。行程一早就定下的,放人主辦方鴿子實在不地道,大過年的他們可能也找不到救場嘉賓。董主任思來想去,就想找我幫忙,替他去參加講座。
“我問過主辦方了,換人是可以的,換你他們更是高興,畢竟你都很少參加外省的講座。現在就看你了,你要是沒空,我再去問問別人。”
只是參加講座而已,我孤家寡人一個,過不過年和平時也沒什麼區別,況且董主任這些年待我不薄,能幫忙總是要幫的。
“有空的。”我說,“你讓主辦方聯系我吧,我可以去。”
董主任大喜,一個勁兒地謝我。
“對了,我聽你聲音有點不對,你是不是感冒了?嚴重就不要去了,我再找人……”
我摸了摸嗓子,道:“沒有,可能剛從外邊回來,喝著冷風了。我沒事的。”
董主任不疑有他,正事說完,開始叮囑我過年期間切勿大魚大肉,要注意身體,不要跟他一樣大過年上醫院。嘮叨是嘮叨了點,但我知道他都是關心我,耐心聽完了,也讓他好好養病。
掛掉電話,屋內再無聲音,恢復到落針可聞的寂靜。
外頭的雪還在下,那樣龐大,又那樣悄無聲息。寒冷逐步占領每個角落,刺入人體,刮著骨頭,仿佛連血液都要凝結。
來到窗前,我望向樓下。街上人煙稀少,車也不多,整個世界都好像慢了下來。
雪花成片地被風卷著,在空中飛舞,也跟慢鏡頭似的。
好美。
全白的世界,美得令人心悸。
拉開窗,將手探到室外。寒風中,雪花落在掌心,還沒覺出涼意便已化為一灘凄苦的雪水。
我盯著自己的手心,盯了許久。直到五指漸漸麻木,融化的雪水順著掌紋一點點滑落,向著地心引力,砸向地面。
收緊手指,想要握住些什麼,卻只是加速了雪的融化,使得自己能擁有的更少。
越是苦苦掙扎,越是一無所有。
指甲深深陷進掌心,生起刺痛,我攥住拳頭,直到整只手都因太過用力微微顫抖起來。
我閉了閉眼,終究還是不得不認清現實,不再較勁,松開五指,任由最后一點雪的痕跡隨風消散。
我說謊了。
我騙董主任說自己沒事。
可我怎麼可能沒事……
半小時前,我還在猶豫“繼續前進”還是“就此打住”,我還在告訴自己,哪怕很難很難,但只要他對我的喜歡不假,我就愿意試一試。我真是……太可笑了。
商牧梟哄我做了一場美夢,讓我覺得一切都在變好。現在我醒了,發現原來什麼都沒變。
他說得對,只要給我一點溫暖,一點陽光,我就會屈服于他為我營造的,名為“愛”的假象,乖乖朝他袒露心扉,輕易的將自己所有交付。
我愚蠢又天真,竟然真的以為會有人……會有人愛我這樣的殘廢。
到頭來,我的心動,我的沉淪,我所有的妥協,在他看來不過是場意料之內的勝利。
我一點點,忍著疼痛,扒開已經結痂的傷口,給他看自己的真心。我以為他會高興,可他其實根本不需要,說不定還很嫌棄。他看我這樣賣力,不知道背后要怎麼笑話我這個傻子,笑話我如此輕易被他迷惑,又如此輕易交出真心。
可能的確有些著涼了,我頭疼嗓子也疼,夢游一樣,卷著被子,睡了醒醒了睡,不吃東西也不覺得餓。
“我們幾個里,北芥最好騙。”經慎在上鋪看著書,突然探頭說了一句。
盧飛恒正在玩電腦游戲,聞言笑道:“他甚至相信波多野結衣是你未婚妻,你說呢?”
我從論文中抬起頭,為自己申辯:“我都說了,那是因為經慎給我看了一張照片,說里面的女孩是他老婆,我才會以為那真的是他認識的人……”
“我認識啊,我怎麼不認識?”經慎大叫,“她就是我老婆!”
徐尉從洗手間出來,手里端著一盤水果,每個床鋪都轉悠過去,一人塞了一把脆棗。
“你認識個屁,就知道欺負小芥。”徐尉在我們中年紀最大,總以哥哥自居,“小芥那是好騙嗎?不是,他只是善良。他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些人騙人是不需要理由的。”他邊說著,邊摸了摸我的腦袋。
“沒關系,以后有我們呢。我眼睛可毒了我跟你說,有我們罩著,誰也別想騙我們小芥!”
經慎信誓旦旦說著,被盧飛恒一個棗核飛上去正中腦門。
“就你老騙他,你還說,你還說!”
“盧飛恒你有沒有素質你別丟了……”
我看著他們,心中充滿悵然,說不清為何這樣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