努力回憶了下名片上的地址,大概記起在哪條路后,我用著比平時更快的車速,一路變換車道,穿街走巷,緊趕慢趕竟也不落商牧梟多少。
遠遠看到他把車停在餐廳門口,跨下車便氣勢洶洶推門而入。前面的車因為下客遲遲不動,我按了兩下喇叭催促,對方才慢慢悠悠起步。
也顧不得會不會被貼罰單,直接靠邊停車,將車停在了馬路邊。
一下車,我就看到周言毅正靠在餐廳門邊抽煙,身邊站著個女孩子,兩人看著是一起的。
他見了我,下意識挺直了背,按滅了手里的煙。
“北教授?”
我蹙眉打量他,問:“你在這兒做什麼?”
“呃……”周言毅一愣,“吃飯?”
“吃完了嗎?”
“沒,今天不營業,被包場了。”
楊海陽也是大手筆,竟然包下了整個餐廳。
“那你們還不走?”我開始趕人,免得后頭他又摻合進來,把事情弄得更復雜。
兩人面面相覷,周言毅瞟了眼餐廳里邊,神色有些遲疑,但最終還是帶著人走了。
他一走,我馬上進入餐廳,不用服務員指引,順著激烈的爭吵聲便找到了三人所在。
商牧梟身前攔著商蕓柔,楊海陽則被他的朋友擋著,幾人臉色都不算好。地上散落一地玻璃,玫瑰花被眾人慌亂下踩在腳下,零落成泥,不復嬌艷。
“你他媽到底有完沒完?”楊海陽指著商牧梟鼻子開罵,“這事跟你有什麼關系?有你什麼事?”
他平時都是好好先生的樣子,樂于助人,絕少生氣,能把他氣成這樣,也是商牧梟的本事。
“沒完。你要是還纏著我姐,這事就永遠沒完。
”
商牧梟推開商蕓柔,上前一把揪住楊海陽的領子,餐廳老板夾在中間不住勸架。
“以后都是一家人了,有話好好說。”
這話叫不對付的兩人首次統一了立場,幾乎是異口同聲道:“誰跟他一家人!”
我一看情況不妙,趕緊上前,試圖分開他倆。
“海陽,別沖動!”
幾人紛紛一愣,朝我看過來。
楊海陽是最先回神的,不可思議道:“北芥,你怎麼在這里?”
我下意識看向商牧梟,發現他也在看我,那眼神極其陌生,仿佛從不認識我,又仿佛從這一刻才認清我。
我們對視了兩秒,他收回落在我身上的所有視線,一言不發猛地朝楊海陽揮下一拳。
場面一度混亂。
“海陽!”商蕓柔急急撲過來,擠進楊海陽與商牧梟之間,用自己的身體擋住楊海陽。
楊海陽被揍了一拳,火氣更甚,但顧忌著商蕓柔并未立刻發作,只是不斷將商蕓柔往自己身后拉扯,不讓她擋在中間,同時小心提防著商牧梟的下一擊。
見商牧梟動手了,我也有些急,拽住他的胳膊,口氣不自覺嚴厲起來。
“商牧梟,你鬧夠了沒有!”
他面無表情偏頭看過來,視線自我臉上緩緩下移,刀子一樣落到我的手上。
有那麼瞬間,我生出一種血肉都要被他生生刮去的錯覺。
他冷著臉,幅度劇烈地一揚手,我便再也握不住他的胳膊。
他掙脫了我,還待去尋楊海陽麻煩,商蕓柔不知從哪里拿了杯葡萄酒,大力往地上一砸,醬紫的液體撒了滿地,好似濃稠的血。
這一招將在場眾人都震懾住了,幾人停下動作,一致看向她。
商蕓柔紅著眼,紅唇緊抿,踩著高跟幾步到商牧梟面前,抬手就是狠狠一巴掌。
“商牧梟,我也有我的人生,你太過分了!”
她眼里含淚,說完回頭去牽楊海陽的手,拉著他一道快步離開了餐廳。徒留一地狼藉,外加一只失魂落魄的狗崽子。
這短短幾分鐘內信息量太大,老板看看商牧梟,又來看我,眼里很有幾分茫然無措。
商牧梟垂著腦袋,臉上頂著巴掌印,一動不動站著,似乎是被他姐給打懵了。
忠犬不懼任何敵人施加的暴力,但若是主人以拳腳相加,那是比任何攻擊都要嚴重的傷害。它絕不反抗,只會夾著尾巴嗚嗚哭泣,或許到死都弄不明白為什麼它愛的人類要這樣對它。
這大概就是目前商牧梟的狀態吧。
“走吧。”我來到他面前,本想去拉他的手,又怕被他甩開,躊躇片刻,只得作罷。
“這麼多年,她從來沒有打過我……”他語氣出奇的平靜,比起悲傷,更多的是震驚,“今天竟然為了一個認識才一年的男人打我。”
那不是普通男人,那是她的戀人啊。而且還不是你先動的手?
楊幼靈從小乖巧,北巖雖調皮但被母親管束得很嚴,因此我其實沒什麼機會接觸熊孩子,驟然面對商牧梟這麼個超齡熊孩子,也覺得十分棘手。
打不過,勸不聽,哄他又不一定買賬,實在難搞。
我這邊還在搜腸刮肚想勸慰詞,他那邊卻也并不需要我的安慰,看也不看我一眼,利落地轉身出了餐廳。
蜷了蜷手指,壓下想要叫住他的沖動,我朝一旁老板不好意思地頷首道:“抱歉,把你地方搞得這麼亂。
”
老板忙擺表示不用放在心上,他明天會找楊海陽報銷一切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