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窒息的晚餐,爭吵的情侶,過甜的干紅,商牧梟的吻……
我閉了閉眼,恨不得再次睡死過去,好不用面對醒來的一切。
昨晚我與商牧梟吻得渾渾噩噩,不分西東,隨著氣氛達到頂點,他想更進一步,被我及時制止了。
那一刻,身體還在沉溺,大腦卻出奇的清醒。就像無法容忍在他面前排泄一樣,在他面前袒露自己的身體,也是件極其挑戰我自尊的事。
不止是他,任何人對我來說都是如此。那些或好奇憐憫或嫌惡厭倦的視線,是比殘疾這件事本身更讓我難以面對的存在。
“怎麼?”
氣氛正好,我的行為實在掃興,商牧梟擰起長眉,嘴角抿得平直,眼里透出兇性。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只被豺狼捕獲的,不知死活的兔子。
豺狼流著口水,饑腸轆轆,已將兔子徹底按在掌下動彈不得,只等大快朵頤,結果這兔子竟然還想著逃。
它怎麼能逃?它就應該敞開柔軟的身體,化作美酒與面包,奉獻自己的全部。
“放開我……”酒精、恐懼,還未消退的潮熱,混亂中,我好像真成了那只臆想中的兔子,只能悲慘絕望地等著兇惡豺狼的撲咬,躲在角落瑟瑟發抖,毫無辦法。
商牧梟看我半晌,并未像我想的那樣化作兇獸以利齒相對,而是慢慢柔下了眼神。
“老師,你不喜歡我嗎?”他改換攻勢,軟言軟語,手指勾著我的褲腰,仿佛一只收盡了兇相只等書生乖乖點頭就范的男艷鬼。
“不行!”我隱隱顫抖起來,更緊地握住他的手腕,聲音里夾雜了絲哀求。
如果說方才接受他的吻是本能在起作用,那如今阻止他進一步,也是本能的決定。
這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到這一步就有些煞風景了。他久久地看著我,眼里幽暗的火焰一點點熄滅。分明周圍什麼都沒有變,他的體溫也不曾消減半分,可我還是感覺到了冷。剛剛有多熱,現在就有多冷。
這是擋在我和其他人之間,無法逾越的鴻溝。
如若某一天有人能讓我放棄堅持,拋開底線,袒露人生最脆弱的部分,那我必定愛他至深,視他比世上任何事物都要重要。可顯然商牧梟不是那個人,至少現在還不是。
“好啦,別哭啊,我什麼都不做行了吧。” 輕嘆口氣,商牧梟抽回手,拇指抹了抹我的眼角。
他不說我都沒發現自己眼角的熱意,一激動就眼紅的老毛病看來又犯了。
“我……沒哭……” 想說這根本不是“哭”,只是激動下的生理反應,可是一開口,聲音便抖得斷斷續續的,幾不成句,反倒更像嘴硬了。
他聞言微微笑了笑,俯下身將唇輕輕貼住我的眼角,濕熱的呼吸盡數打在那塊敏感的皮膚上。
“你說沒哭就沒哭吧。”他翻了個身,在我身邊躺下,呼吸變得沉緩,“老師,事不過三,下次再用這招……我就不會放過你了。”
我聞言一怔,慢半拍反應過來這是狼口逃生了。
顫著手趕快將自己的衣服塞好,心驚膽戰再看身旁,商牧梟竟然已經光速入睡。興許是酒勁上頭的關系,嘴微微張著,呼吸很沉。
我小心推了推他,不見他醒,靜靜看他片刻,從腳跟拉過被子替他蓋好。
本想下床去客廳睡,結果剛一動商牧梟那頭就像按了雷達一樣,側身一把勾住我,將我又拖回他身邊。
我都懷疑他是不是裝睡。
腦袋埋在我的腰間,宛若缺乏安全感的幼崽,他緊緊抱住我,不允許我離開他身側。試了幾次未果后,我放棄掙扎,就著這個變扭的姿勢入睡。
再醒來,便是此刻了。
身旁的床鋪仍舊凌亂,卻已沒有任何余溫。
他最好是走了……
心事重重地洗漱完,打開房門的一瞬間,我仿佛聽到了命運的嘲弄,它大笑著往我臉上丟了四個字——你想得美。
商牧梟應該是剛洗過澡,頭發還濕著,脖子上只掛了條浴巾,站在我的cd架前不知道在翻閱什麼。
看到他這樣子,我又想感嘆。也只有血氣方剛的二十歲才能在這樣的天不穿衣服不穿襪子,只穿一條褲子站在沒開空調的客廳里了。
還是身體太好。
我心里正腹誹著,商牧梟察覺到我的注視,往這邊看來。
“你醒啦。”他擦了擦頭發,將手里的東西面向我,瞇著眼問道,“你是商祿的影迷?”
他手里拿的,正是《逆風行》的珍藏版dvd鐵盒。
只是遲疑了一秒,我否認道:“不是,我是韓佳的粉絲。”
韓佳是《逆風行》的女主角,當年同商祿拍電影時也算頂流,可惜有點后勁不足,此后多年演藝事業一再下滑,最終四十歲時嫁給一名華人富商,退出了娛樂圈。
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說謊,但現在是本能當家,它認為最好這樣做,那我也只能這樣做。
“那你覺得商祿怎麼樣?”他認真觀察著我的神情,仔細甄別我每一句話的真偽。
“我知道他是你父親。”我說。
“我不是在問你我爸怎麼樣,我問你,你覺得商祿怎麼樣?”他近一步補充題干,“這個男人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