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門前,眼睛忽然被晃了下。
可能靠近窗戶的關系,陽光灑進來,落在書柜中的獎杯上,無論是獎杯本體還是底座上的那顆鉆石都跟著熠熠生輝起來,隔著玻璃都無法削弱它的存在感。
太刺眼了。
想了想,我重新回到屋中,將獎杯從書架上取下來,把它鎖進了抽屜里。
點開工作群,發現已經無法撤回昨天的發言,我只得重新又編輯一條發出。
冷靜下來,我又覺得理性可以了。
眾人:????
第20章 什麼都不是
在上大學前,我從來不覺得自己的生活奇怪。
普通都是和不普通對比產生的。不普通的人,也只有在遇到普通人后,才會發現自己有多與眾不同。
我永遠記得,當盧飛恒得知我十八年來的人生竟全然沒有玩樂、沒有朋友,只有學習時,那種詫異又古怪的表情——當時覺得是“古怪”,現在想想,他可能是在心疼我。
第一次看商祿的電影,也是在大學,和寢室里的幾個人一起看的《逆行風》。不知是不是“雛鳥情節”,那之后再看別人的電影便覺得都不如商祿,還偷偷買過他的海報藏在床底。
盧飛恒也喜歡商祿,經常會和我一道回看商祿的電影。看得最多的幾部,都是肉色橫流,將商祿的好身材好臉蛋展露無遺的。
我早該留意,我們品味這麼相近,他怎麼可能是直的。
可惜那會兒商祿雖然也才三十歲,卻已經息影退出娛樂圈。留下的作品就那幾部,翻來覆去看,看得我臺詞都會背。
他要是當年不退圈,現在怎麼也是個影帝了。
商祿在最輝煌的時候放棄如日中天的演藝事業,轉而從商,是不少粉絲的遺憾。不怪那麼多人期待商牧梟繼承衣缽,進圈拍戲。這無關喜好,更像是一種……情懷。
不過他們父子關系這樣差,應該是沒可能的了。
“把西蘭花吃了。”
安靜的餐桌上,嚴厲的女聲打斷我發散到天邊的思維,拉我回現實。
方形餐桌,四人分坐一邊,北巖在我對面,正沖著碗里僅剩的一顆西蘭花愁眉苦臉。
他從小不愛吃蔬菜,以前經常把蔬菜留到最后,當著父母面前假裝吃下去,其實只是放在嘴里,回房后再吐到窗外。
這本是天衣無縫的計劃,然而我家住在一樓,他窗外就是小區綠化帶,母親那段時間總覺得夏天蒼蠅多,尋過去一看,這才將他的招數徹底拆穿。
母親因他的欺騙而暴怒,冷臉清掃了綠化帶后,很長一段時間都只給他吃素。本是想改正他挑食的毛病,?但不喜歡就是不喜歡,長再大,對于蔬菜的厭惡仍然刻在他骨子里。
“哦。”北巖勉強地將西藍花塞入自己嘴里,咀嚼地很辛苦。
我看他實在吃得難受,便有意替他說話:“不喜歡吃就算了,別逼他吃了。”
父親沒有說話,可能是政府部門工作的關系,平日里他總是顯得很嚴肅,不大說笑,在家里話也不多。從以前開始,他就習慣家里萬事都由母親做主,對于教育孩子這塊,能不插嘴就不插嘴。
他始終認為,夫妻間只能有一種聲音,一旦兩個人都發聲,矛盾便會爆發。
“不行,營養不均衡身體怎麼會好?必須吃下去。
”母親一如既往地強硬,沒有半分退讓的余地。
她幾十年不曾胖過,年輕時好歹臉上還有肉撐著,不至太瘦削,年紀大了皮膚松弛,脂肪消退,人看著便越發清瘦,一雙眼顯得格外大,怒視你的時候,讓人心里發憷。
北巖被她一嚇,把嘴里沒怎麼嚼爛的西藍花囫圇吞了下去,接著他整個定在那里,兩眼大睜,雙手捂著脖子,張著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我心里立刻就有些不妙。
他的動靜著實有些嚇人,父母一下子就不淡定了,放下筷子圍到他身邊,拍背的拍背,倒水的倒水。
北巖臉憋得發紫,一副快喘不過氣的模樣,顯然是被西藍花哽住了。
“小巖,你別嚇媽媽。”母親語帶哭音,整個人都慌了神。
“走,我開車,去醫院。”父親說著起身就去找車鑰匙。
幾人中我還算冷靜,記得之前在急救手冊上看過,這種被食物嗆到卡住氣管的要用海姆立克急救法,晚了可能會對大腦造成永久性的損傷。
“等等,先把他食道內的異物排出來……”
根本沒有人聽我說話,母親不住替北巖拍著背,淚水已經盈滿眼眶,嘴里喃喃重復著同一句話:“你可千萬不能有事,你可千萬不能有事……”
父親暈頭轉向找鑰匙,偏偏越急越找不到,拿出手機就要叫救護車。
眼看再晚就要來不及,我抿著唇將母親推開,一把扯過北巖,讓他面朝前坐在我的腿上,隨后一手握拳,用拇指頂住他的上腹,另一只手抓住腕部,快速用力向上擠壓。
利用肺部殘留的空氣形成氣流,只是兩下,北巖便“哇”地一聲吐了出來。
食物殘渣順著他的衣襟落到我手上、身上,那顆差點要了他小命的西藍花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