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教這麼多年來,我頭一次上課上到一半出了神。
腦海里不期然地響起商牧梟的聲音,重復著他昨晚對我說過的話語。
“北芥,你來做我的寶石吧……”
為什麼能把這種話說得這麼理所當然。寶石是誰都能當,想當就能當的嗎?
“……師?”
“老師!”
我一下魂體歸位,見學生們各個一臉迷惑,不明白我為什麼要在這種地方做停頓。想要若無其事接上,卻根本忘了之前講到了哪兒。
“休息十分鐘。”關掉隨身麥,我來到講臺旁,擰開保暖杯灌下一大口黑咖啡,苦澀的滋味從舌尖一路延伸到喉嚨,再到胃里。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只是須臾,大腦就像是沒那麼昏沉了。
“北哥,你沒事吧?”余喜喜跑上來關心我,看了眼我杯子里已經見底的咖啡,蹙眉道,“你今天喝了好多咖啡啊,昨晚沒睡好嗎?平時你都不喝這些東西的。”
“沒事,就是沒睡好。”我揉著太陽穴,閉目緩神,沒有多說什麼。
憑余喜喜想象力再好,也難想出我這個雙休日的精彩程度。
“最近商祿的兒子都不來了耶。”余喜喜語氣不無遺憾地說。
我睜開眼,視線無聲地掃向她。
余喜喜后知后覺轉過臉,見我在看她,突然紅了臉:“干嗎,人家也愛看帥哥嘛……和他差不多年紀的星二代里,就屬他要身高有身高,要顏值有顏值,好多人都期待他能接商祿的班進娛樂圈呢。”
對于商牧梟,我現在是能不想就不想,能不提就不提,所以也沒有過多發表自己的意見,只是簡短地“哦”了一聲。但余喜喜似乎是誤會了我這聲“哦”的含義,認為我是在質疑她,非要和我掰扯明白。
“不是,真的很多人看好他的,他兩年前有張出圈照,現在隔三差五還會被營銷號拉出來博眼球呢。”余喜喜掏出手機翻找起來,“喏,就是這張。”
她將手機遞給我,我接過一看,恰恰撞上照片里一雙熟悉又陌生的眼。
黑白的色調,露天的環境,背景里模糊地顯出串燈與戶外傘的一角。光影正好,使畫面中眉眼凌厲的少年透出一種近似于雪松的干凈氣質。
他穿著一件淡色的毛衣,頭發剪得相當利落,完整地露出優越的臉部輪廓。可能只是不經意地感覺到被人窺視,往鏡頭這邊隨意瞥了眼,結果便叫偷拍者拍個正著。表情仍是自然隨意的,眼里卻已透出冷冽的寒芒。
“這種高清懟臉照都能拍這麼好看,氣質絕了好嗎?我記得這張照片剛流出來的時候,好多人都以為這是商牧梟要進軍娛樂圈的探路石,結果等了兩年都沒消息,除了這張照片也只有這張照片。”余喜喜說著搖了搖頭,“他要是真有心進娛樂圈,早就去戲劇學院啦,何必廢這力氣考我們學校,還進了金融系。子承父業的確是子承父業,但人家肯定是要繼承家業的,哪里會去拍戲。不過這樣一來他學霸的人設倒是徹底立住了,路人好感度反倒更高了呢。”
真學霸哪里會讓自己掛科。
我對余喜喜過分夸大的描述不置可否,將她手機還回去時,不知點到哪里,屏幕回到了上一級相冊列表,顯現出除商牧梟這張照片外的其它照片。
其它照片還是商牧梟的。
整個相冊大概二三十張照片,不同時間不同角度,一看就是在課上偷拍的。
我一言不發看向余喜喜。
她飛快奪回手機,神色尷尬道:“不是,我有兩個姐妹,特別喜歡他,我拍給她們看的。”
我點點頭:“哦。”
“……”
余喜喜看著要抓狂了:“不是,真的啊,北哥你信我,我真的有兩個姐妹!是她們逼我的,我也不想的!你信我!”
下班時分,我正要開車回家,沈洛羽的信息就來了,問我在哪兒。
在回家路上。
回完我直接發動車子出了學校大門,沒一會兒手機又震了一下,似乎是沈洛羽回了信息。
我沒有看,打算到家再回。結果沒多久手機鈴聲響起,來了電話。
我理所當然以為是沈洛羽等不到我回復打來的,想也沒想便接通了車載藍牙。
“你什麼時候到家。”
當低沉沙啞的聲音從音箱里傳出時,車身不受控制地往右側偏移了大概十公分,被我迅速正回原位。
心臟猛烈跳動著,我瞥了眼智能屏上的號碼,果然是商牧梟。
“你還沒有走嗎?”
他有氣無力地說道:“我睡了一天,渾身無力,吃不下飯。你的藥沒有作用,我好像還在發燒。”
聞言我眉心一蹙,道:“你的衣服我晾在陽臺了,你看下干了沒,干了就換上,我馬上到家……”
“你要趕我走?”方才撒嬌似的語氣陡然一變,溫度驟降。
我一頓,心里不斷告訴自己他是病人,我要體諒,做完心理建設這才耐著性子同他解釋:“我的藥沒有作用,你需要去醫院掛急診。”
那頭靜了靜,只余輕淺的呼吸聲。
久久沒有等到他回復,我都怕他是不是突然暈過去,帶著絲急切地喚了他一聲:“商牧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