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洋輕顫著眨眼,感覺到眼角憋出一滴生理性的眼淚,這才緩緩、緩緩地恢復呼吸。
……江恒遠是故意的嗎?
他猶疑不定,不敢問,又很想知道。
江恒遠那麼聰明的一個人,一定能猜到他想問什麼。
可這人偏偏什麼也不說,只是淡定地給自己系好安全帶,擰動車鑰匙,仿佛剛才什麼也沒有發生,仿佛心有所動的只有他一個人。
裴洋氣不過,偏過頭瞪他,卻不期然捕捉到男人眼角眉梢暗藏的笑意。
于是答案揭曉——
沒錯,就是故意的。這個壞男人。
壞男人不是誰都可以當的,江恒遠的確有這個資本。
此刻,江恒遠右手隨意搭在檔桿上,左手握住方向盤,云淡風輕地操縱著車輛,往出口處行駛。
裴洋一瞬不瞬地看著他,才注意到金屬袖扣不知何時已經被他摘下,放在車前擋的儲物格里。
襯衫袖口松松挽起,露出一段白皙的手臂,與藏青色布料形成強烈的視覺對比。
在車輛駛出地下車庫時,江恒遠單手將方向盤打滿,因為突然而起的力度,手背上青筋浮現,充滿蓬勃的力量感。
裴洋看得挪不開眼,呼吸很亂,腦海中浮想聯翩。
直到思緒被一道低磁的聲音打斷——
“想吃什麼?”
裴洋驟然回過神來,飛快地移開視線,在格外劇烈的心跳聲中,答非所問地說:“不吃海鮮。”
第25章
夜晚九點鐘,正是商圈一帶最熱鬧的時候。
寫字樓里的加班族陸續離開公司,來到附近的步行街,尋找一家合心合意的餐廳,只盼著一頓飽飯能夠驅散一整天的繁忙與疲憊。
步行街入口處有一片占地寬闊的收費停車場,每個工作日的晚上,這片停車場總能瞧見高檔轎車的影子。比如今晚,江恒遠的領航者SUV就停在這里。
周圍有三三兩兩的白領,一邊吐槽白天工作上的不順,一邊穿過幾無空位的停車場,朝著琳瑯熱鬧的街區走去。
裴洋并肩走在江恒遠身側,與他聊天時,語速不疾不徐,仿佛云淡風輕。
可是說不清為什麼,雖然他們和周圍人都往同一個方向走,聊的也全都是工作上的事,但彼此之間就是彌漫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氣氛。
裴洋想,或許是因為他們之間始終保持著半人寬的距離,這種刻意而又精準的回避與周圍格格不入,反倒渲染出某種欲蓋彌彰的曖昧感;
又或者是因為……每次他悄悄看江恒遠,總能被對方逮個正著。
回避視線是一件兵荒馬亂又極其容易暴露心思的事情。
所以幾次之后,裴洋決定自暴自棄,說話時干脆轉過頭來,大大方方地看著江恒遠的臉龐。
誰知從這時候開始,主動回避視線的人卻變成了江恒遠。
江恒遠為什麼不看他?
裴洋凝視著他英俊鋒利的側臉,心里隱約有種荒唐甜蜜的猜測,卻沒有勇氣去證實……
悸動心事壓于心底。
幾分鐘后,他們來到一家名為“久久以前”的烤肉店,又經過一刻鐘的排隊等位,才終于吹著空調坐下來。
這家店的面積不算很大,方桌一排挨著一排,過道雖然稍顯狹窄,卻并沒有逼仄擁擠的感覺。
裴洋和江恒遠所在的位置靠近大堂中央,四周環繞著濃稠而又溫暖的煙火氣。
滋滋烤肉聲與飲酒碰杯的清脆聲響交織在一起,鮮嫩肉質在高溫炭火的炙烤下散發出焦香的味道,飄散到空中,無端勾人味蕾。
裴洋本來沒感覺餓,可這會兒被店里的氣氛帶動了,也覺得胃里空空蕩蕩。
江恒遠掃了餐桌上的二維碼,將手機遞到裴洋面前:“你先點。”
裴洋接過來,上下滑動看看菜單,抬起頭問他:“一盤五花肉,再來一盤梅花肉,可以嗎?”
江恒遠笑了笑,“想吃什麼都可以。”
“好的,”裴洋動動手指,點完之后將手機還給江恒遠,下意識地說了聲,“謝謝江總。”
“別這麼客氣,出來吃飯是為了放松,這不是應酬。”江恒遠說著,又加了一份護心肉和兩杯果汁,然后確認下單。
很快,服務生端著炭火過來,在方桌中間支起烤爐,順手打開了餐桌上方的抽油煙機。
等到幾盤肉陸續端上餐桌,江恒遠主動承擔起烤肉的職責,一邊將剪好的肉片平鋪在爐子上,一邊對裴洋說:“我在這的時候,你只負責吃就可以。”
裴洋敏銳地抓住了重點:“聽起來好像是說,你會有不在這的時候。”
“是,”江恒遠一五一十地解釋,“九點半我有個跨國會議要開,大概十五分鐘。”
“這麼晚還要開會,當CIO好辛苦……”裴洋的心疼幾乎不加掩飾。
江恒遠抬起眼簾望過來,隔著升騰的煙霧注視著方桌對面的裴洋,輕輕抿了抿薄唇。
兩人邊吃邊聊,好像也沒說幾句話,就到了該開會的時間。
店里嘈雜,顯然不適合開會。
江恒遠戴上一側的藍牙耳機,握著手機,往店門口走去。
裴洋遠遠望著他的背影,心里說不上是什麼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