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彼此交錯的呼吸里,裴洋感受到某種難言的暖意與心動。
他想說些什麼,卻在開口之前,聽到江恒遠說:“手。”
“什麼?”
“伸手,送你個東西。”
裴洋攤開掌心,得到了兩顆水果硬糖。
他抬眸看向江恒遠,長而卷翹的睫毛輕輕顫動。
“為什麼送我這個?”
“聽說糖果可以促進多巴胺分泌,能讓人開心。”江恒遠垂眸看著裴洋,眼里帶著點笑,低磁的嗓音解釋說,“剛才從收銀臺拿的,借花獻佛,別介意。”
所以,是在哄他。
在這個本該尋常的午后,他藏在心底喜歡了那麼多年的男人,笨拙地送給他兩顆糖果,想要哄他開心。
裴洋說不出話來,心口燙熱得厲害,腦海中像是炸開了煙花。
他就這樣怔怔地與江恒遠對視,在曖昧交纏的視線里,緩緩、緩緩地握緊了手中的糖果。
有那麼一瞬間,裴洋恍惚覺得,自己該是握住了一場夢,也握住了所有甜蜜痛楚、不可言說的過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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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坐上車,江恒遠接到一通電話,聽起來是工作上的事。
裴洋安靜地坐在副駕駛位,沒有打擾。
江恒遠與人談事情向來言簡意賅,三句兩句講清楚,很快就掛斷了電話。
轉頭對上裴洋的視線,他率先開口:“抱歉,我下午有點事情需要處理,現在送你回家可以麼?”
裴洋溫聲說:“不用這麼麻煩,把我放在最近的地鐵站就可以。”
他懂事,江恒遠心領了,但仍然堅持:“我送你回去。”
裴洋沒有再推辭,輕輕點頭,手心仍然攥著江恒遠送給他的兩顆糖果,笨拙地給自己系上安全帶。
車載導航開啟。
裴洋瞄一眼地圖,看到西島小漁村距離華陽小區并不算太遠,開車回去大概不到二十分鐘的路程。
不知怎麼,他恍然想起今早出門前室友說過的話。陳嘯說,他今天很帥,說江恒遠會和他一起共進晚餐。
然而事實并不是這樣。
也許是因為他還不夠帥,也許共進晚餐本來就是不清醒時的幻想,總之不論緣由如何,他與江恒遠之間這場“約會”,的確只剩下最后的十幾分鐘。
遲來的不舍與遺憾忽然籠上心頭,可裴洋又過分清醒,知道什麼該挽留,什麼不應該。
他想,江恒遠就是他不應該挽留的人。
一路上沉默無話,江恒遠專心開車,裴洋則望著窗外飛馳倒退的街景,腦海中思緒紛飛。
直到終點越來越近,SUV行駛在華陽小區附近的柏油路上,車輛顛簸搖晃,一如今早他們出來時經歷的那樣。
窗外的景物已經過分熟悉。
他在這里住了三年,饒是再怎麼有趣的畫面,也實在難以看出什麼新鮮感。
裴洋悻悻收回視線,轉而去看身邊的江恒遠。
此刻,男人端坐于駕駛座,雙手握著方向盤,指骨修長迷人。
休閑上衣袖口松松挽起,露出勁瘦流暢的手臂。
江恒遠今天沒有戴手表,可以看到靠近手腕處,一段若有似無的青筋隨著用力而微微顯露,再隱沒于掌紋消失處。
裴洋看著這樣一雙手,很是動心。
心跳有些不受控制,他下意識地挪開視線,卻也沒有挪到什麼恰當的地方,又盯著男人輪廓鋒利的側臉看個沒完。
車輛在最后一個紅綠燈路口停下。
等紅燈的空隙里,江恒遠側眸望過來,對上裴洋如有實質的視線。
裴洋猝不及防和他的眼神撞上,感受到心率再度失控,匆忙錯開了目光。
江恒遠沒說什麼,只是在收回視線的同時,輕不可察地揚起唇角。
裴洋不敢看他,接下來的每一秒鐘,都像是陷入曖昧的煎熬。
好在很快就抵達了華陽小區。
他解開安全帶,低著頭和江恒遠道別,然后便開門下車,步履匆匆地往小區里面走。
可到底還是舍不得就這樣倉促分開。
走出幾米遠,裴洋慢下腳步,想回頭看看那輛車是不是已經離開。
出乎意料的是,當他轉身望過去時,恰巧看到江恒遠開門從車上下來。
隔著幾米遠的距離,江恒遠遙遙地叫他:“裴洋。”
裴洋嘴唇動了動,沒能說出什麼,只是看著江恒遠一步一步朝這邊走來。
等他走到近旁,裴洋才遲疑地開口,“江總?”
江恒遠垂眸看著裴洋,沒解釋緣由,只是低聲說:“我送你到樓下。”
裴洋怔了怔,不可思議的甜蜜涌上心頭。
這樣突如其來的幸福,他找不到任何理由拒絕。
兩人并肩往前走著,影子被光線拉長,腳步不疾不徐。
到了樓下,裴洋站在單元門口的老洋槐樹下,與江恒遠道別。
明明都已經說了“再見”,可江恒遠還是忍不住,在裴洋轉身走進單元門時開口喊住他:“裴洋。”
被點到名字的人頓住腳步,回頭看向江恒遠。
晌午時分剛過,陽光被枝葉切割成明暗交錯的碎片。江恒遠站在老洋槐的樹影下,英俊臉龐被樹蔭庇佑,半明半暗。
他看向裴洋的眼神也像是明暗交織,沉郁又溫和,帶著摸不透的情緒。
裴洋沒有開口,只是安靜地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