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一切都變得寂靜,唯有大腦喧囂而起的轟鳴聲,如同海浪一般,一陣又一陣地拍向裴洋。
這一刻于裴洋來說,就像是一場無可匹敵的幻夢。
他從來不曾預想,自己的人生竟然會有這樣一個時刻,能夠被江恒遠保護,與他緊緊相貼。
抬眸望向男人那雙深邃的眼,裴洋在他深黑的瞳孔里看見了自己的倒影,充滿驚惶的無措,卻又那麼沉醉不舍。
小巷的空氣里彌漫著青苔濕潤的氣息,與春日溫暖的風交融著,絲絲扣扣,融進肺腑里。
在這個緘默的瞬息,他感受到江恒遠掌心的溫度,聞見他溫沉的呼吸。
彼此對視著沉默片刻,江恒遠率先回過神來。
他扶裴洋站直身體,手掌從他腰側拿開,但仍然虛攏在周圍,仿佛隨時準備護著他。
“還好嗎,有沒有受傷?”江恒遠低頭看向他,關心不言而喻。
裴洋試探著用力,感覺腳踝關節沒什麼不適,這才放下心來。
“應該沒事,”裴洋抬眸對上江恒遠的視線,克制著胸腔里仍然翻涌的悸動,嘴角彎起淺淡而又禮貌的笑意,“剛才多謝江總了。”
江恒遠略一點頭,淡淡回應:“沒事就好。”
話落,他收回一直攏在裴洋腰側的手,重新拉開彼此間的距離。
距離巷口最后十幾米,裴洋決定貼著墻邊走,多留意周圍的情況。
他這決定剛做完,還沒等真正實施,就見江恒遠將迷你魚缸換到了左手拎著,與此同時,將右手遞到他面前。
“江總……?”裴洋遲疑不解。
江恒遠神色淡淡,以一種公事公辦的口吻對他說:“這段路不好走,你扶著我胳膊,穩妥一些。
”
裴洋驚詫地望向身邊的男人,心跳忽然變得好快,甚至因為驚喜來得過于突然,差點兒生出逃跑的心思。
可他還是不能放過如此難得的機會,于是慢慢抬起左手,輕輕握住了江恒遠的手臂。
古樸的石板路,像是從某種舊憶與時光的縫隙里延伸出來,穿過那些經年酸澀的暗戀,落在他的腳下。
這十幾米的路程,裴洋沒有開口,江恒遠同樣心照不宣地保持著沉默。
腳下步伐輕緩,仿佛這段路需要被珍而重之的對待。
而與之相反,裴洋的心臟卻跳動得急促又凌亂。
江恒遠表面雖然淡定如常,可他的小臂卻始終繃緊,肌肉線條在陽光下顯露,流暢結實。
指尖下溫熱緊繃的觸感令裴洋著迷不已。
隔著肌膚與薄汗,他能夠清楚地感受到男人有力跳動的脈搏。那種律動仿佛穿透肌膚表里,隨著血液的奔涌,一直導進他的心底,促起心尖酥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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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走到巷口。
裴洋站到平整的人行道上,立即收回了手,仿佛再多觸碰這個男人一秒,心臟都會無法承受那種劇烈的躁動。
江恒遠視線落在他眉眼之間,但也只是這樣看他幾秒,并未多言。
他的車就停在路邊,一眼看得見的地方。
兩人各自上車,裴洋像來時一樣,依舊坐在副駕駛的位置。
裴洋不想問他接下來要去哪里,不想提醒他“買魚之約”其實已經圓滿結束的事實。
他只是安靜地靠在椅背上,隨波逐流,一切全憑江恒遠安排。
車輛啟動,在男人穩妥熟練的操縱下,沿云同路向市中心的方向行駛而去。
裴洋望著窗外流動的街景,確信這不是回華陽小區的路,這才暗暗放松了心弦。
前方紅燈亮起。
江恒遠平穩減速,在十字路口停下來,側眸看向裴洋。
“不問問我要帶你去哪麼?”
裴洋搖了搖頭,回答說:“沒必要問,去哪都可以。”
“就這麼信我?”
裴洋沉默地望進江恒遠的眼底,心中翻來覆去全是不能說出口的話語。
他很想告訴江恒遠,我跟你走,不是因為信你。
而是因為只要跟你在一起,不論去哪里、做什麼、經歷怎樣的時光,都值得珍惜。
可他不能這樣肆無忌憚地去表達愛意。
紅燈仿佛很漫長,卻又好像只是那麼一小會兒的功夫,就匆匆轉為了綠色,以至于他連一個像樣的答案都沒能編出來。
直到江恒遠將視線從他臉上移開,再次專注于前方的路況。
裴洋這才開口,聲音輕輕地說:“嗯,我相信你。”
江恒遠握住方向盤的手不自覺收緊幾分,恍惚覺得這細細軟軟的幾個字,觸到了他心臟里蟄伏的柔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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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恒遠在一條繁華的商業街邊停下了車。
裴洋望望窗外,沒看到什麼餐廳,于是又回過頭來問江恒遠:“我們中午是在這邊吃飯嗎?”
“不是這里。”江恒遠解開安全帶,下車時對裴洋說,“稍等我幾分鐘,很快就回來。”
裴洋點點頭,眼神里的乖順藏不住。
他以為江恒遠是有什麼事情要忙,所以并沒有過問。
可出乎意料的,他看到江恒遠走向街邊一家奶茶店,跟在十幾個人的隊伍后面,淡定地排起了隊。
所以江恒遠現在是……排隊給他買奶茶?
如此荒謬卻又合情合理的猜測,幾乎瞬間擊中了裴洋的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