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手握住撈網的木質手柄,小心翼翼從水中撈起一條小丑魚。
或許是因為太過謹慎,他的手背泛起青筋,在室內冷白的光線下呈現出清冷的藍色。
裴洋有些出神,想到網上說,這種顏色的青筋是冷白皮的專屬。于是忍不住又感慨,這個男人為什麼每一個動作都那麼優雅,每一根血管都那麼賞心悅目。
然而,這些夸贊的念頭還未在腦海中消散,裴洋就看到剛才那條小丑魚又“噗通”一聲跳回了魚缸里。
出師不利,江恒遠愣了兩秒。
隨后他像是想到了應該如何改進,又低頭湊近,再次嘗試——
“噗通”。
“噗通”……
裴洋從之前沖昏了頭腦的崇拜里醒過神來,盯著江恒遠骨節分明的大手看了一會兒,這才意識到什麼。
……不能吧?所向披靡的江恒遠,竟然不會撈魚?
他眨眨眼睛,視線慢慢上移,直至對上江恒遠的目光。
江恒遠倒是很坦然,沒有一絲窘迫,只是虛心向裴洋請教:“我沒有手抖,為什麼它一直掉出去?”
裴洋下意識想說:因為你動作太慢。
可話到嘴邊又被他硬生生咽回去,換成另外一個客觀科學、毫無指責意味的回答:“因為魚離開水會本能的掙扎,所以速度比較慢的話,它會跳回水里。”
江恒遠點了點頭,“有道理,那我動作快點,再試試。”
他伸手又要重復之前的動作,而這時裴洋終于意識到讓他給魚換水有多麼不靠譜。
“江總,你——”先等一下。
他話還沒說完,江恒遠已經把魚撈出水面。
裴洋來不及細想,快步走上前,下意識地握住江恒遠的小臂,想攔住他的動作。
這倒是很有效果。
他明顯感覺到手指下的肌肉緊繃起來,與之相隨,江恒遠的動作也頓在半空。
意識到自己的掌心正與他溫熱的皮膚貼合,裴洋驀地心跳加速。
但他還是一鼓作氣,稍稍用力,帶動江恒遠的手,將那條差點兒倒霉的小丑魚重新放回了魚缸里。
確認小魚得救,裴洋剛才攢足的那點兒勇氣一瞬間散了個精光。
他立刻收手,趁江恒遠不注意,悄悄背在身后,指尖還有點不受控制地輕輕發抖。
江恒遠垂下眼簾,目光落在剛才被裴洋觸碰的那一小塊皮膚上。隨后不知想到什麼,很輕地皺了皺眉頭。
看到他這樣的反應,裴洋理所當然地認為自己被嫌棄了。但這不能怪江恒遠,因為確實是他唐突在先。
他退開半步,低著頭開口:“抱歉,江總。”
江恒遠這時才看向他,眉心仍然輕蹙著,“怎麼了,為什麼突然道歉?”
“剛才……”裴洋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含糊道,“我不是故意的,你別介意。”
江恒遠沉吟片刻,低聲說:“沒事。”
這之后,兩人都有一陣子沒開口,不約而同地沉默下來。
水房里空間本就局促有限,因為剛才短暫而又意外的觸碰,氣氛忽而變得微妙起來。
裴洋覺得自己就像是在雪地里凍了太久的人,突然接近溫暖的火源,很快就會感覺到刺痛。
他還不習慣和自己暗戀的男人曖昧牽扯。
于是,他率先打破寂靜,仿若無事地岔開了話題。
“還是我來吧。”他指指自己的魚缸,這樣提議。
江恒遠沒有逞強,坦然道:“好,我在旁邊觀摩學習。
”
他說著,將撈網的長柄遞到裴洋手中,側身讓出空間,與裴洋對換了位置。
裴洋擰開水龍頭,給迷你玻璃杯加水,然后嫻熟地將魚缸中的幾條小丑魚快速挪到了玻璃杯里。
江恒遠看到橙白條紋的小魚在狹窄的杯子里兜圈,莫名覺得可愛。
但他的視線仍然無法停留在它們身上,總是不由自控地瞥向裴洋。
裴洋低著頭,正在仔細清洗魚缸。
細白的指尖抵著玻璃,指肚輕輕壓出一個柔軟的平面,動作卻一絲不茍。
他一雙薄唇輕抿著,神情嚴肅,像是在對待一件了不得的事情。
燈光灑下來,輕盈地落在裴洋的頭頂,在發旋周圍渲染出細小的光暈。
江恒遠安靜地注視著他,傾聽流水沖刷在玻璃上的聲響,恍惚感受到一種時光慢放的溫柔,仿佛繁忙的工作日已經遠去,而他們此刻,正身處于悠長假日當中。
“江總,麻煩把鹽包遞給我。”
直到裴洋輕軟的聲音傳來,江恒遠才從虛幻的錯覺中回神,低咳一聲問:“什麼?”
裴洋又重復了一遍:“鹽包。”說話的同時,他視線指向江恒遠身后的水池。
江恒遠順著他的目光回頭望去,看到一個白色印有英文的塑料包裝,躺在靠近門口的大理石臺面上。
他拿起來,看到“Salt”字樣,遞給了裴洋。
“謝謝。”裴洋接過,撕開包裝,往魚缸里倒了一半左右。
要不是事先知道裴洋在做什麼,江恒遠恐怕以為他是要煮魚湯。
觀摩一會兒,江恒遠自嘲地笑笑,閑聊說:“漲知識了,我之前從來沒想過養魚還需要加鹽。
所以這些小家伙是從海里來的嗎?”
“是的,這幾條都是小丑魚,自然環境下應該生活在熱帶海洋里,躲在珊瑚的附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