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今天,空蕩的辦公室給予他鼓勵。
裴洋恍惚有種天時地利的錯覺。
他抿唇笑了笑,大步流星地走向江恒遠的辦公室。
辦公室門開著,但江恒遠不在屋內。
裴洋站在門口思索片刻,轉身到公共區域的環島上拿了便簽紙過來,寫下一張字條。
只有很簡單的一句話——
“謝謝你的辦公室。”
落款是“裴洋”兩個字。
寫完,他走進屋里,將珍珠雪頂奶茶放在江恒遠的辦公桌上,又將便簽紙貼在杯子側面,然后離開。
裴洋回到自己的工位,打算趁著中午安靜無人打擾,抓緊時間打個盹兒,養精蓄銳,好迎接下午繁忙的工作。
然而他剛閉上眼,就聽到身后的過道傳來一陣腳步聲。聽聲音應該只有一個人,而且是個男人,步伐寬闊,氣質沉穩。
像是存在某種感應,裴洋瞬間就意識到那人是誰。
他出于本能想要看向他,但很快又克制住這種不合時宜的沖動,仍舊閉著眼,只是睫毛輕輕地顫了顫。
腳步由遠及近,江恒遠從裴洋身邊經過,沒有片刻停頓,只留下若有似無的冷淡薄荷香。
CIO辦公室的方向傳來關門聲,直到這時,裴洋才試探地睜開眼,朝那邊望去。
門板將他的視線與江恒遠隔開,但不知為什麼,裴洋仍然心跳很快。
江恒遠看到奶茶和紙條了嗎?
那麼,他會收下嗎?還是會拒絕,叫他把東西拿走?
裴洋揣測著,目光落在江恒遠的名字上,忐忑地等待一個審判。他想,只要江恒遠愿意理他一下,不論是不是拒絕,他都可以鼓起勇氣和他多說幾句話,順便要回自己的小魚缸。
然而,三分鐘過去。
再到五分鐘,十分鐘……
那間辦公室仍然房門緊閉,江恒遠沒有給裴洋任何答案。
懸在半空的心終于一寸一寸墜入谷底。
裴洋閉了閉眼,拿著自己的芋泥波波奶茶站起來,轉身往茶水間走去。
他不知道去茶水間能有什麼用,只是想找個地方躲一躲,躲開那個人的名字,也躲開自己心中那些不切實際的妄想。
————————
正午時分,陽光穿透落地窗,將辦公室渲染成明燦的色調。
江恒遠靠在辦公椅上,看見桌上多出來的一杯奶茶,起初并沒在意。
但當他拿起手機準備刷一下最新技術資訊,眼角余光卻瞥見了奶茶塑料杯上的貼紙。
江恒遠動作一頓,放下手機,摘下那枚便簽,快速掃了一眼上面的字跡。
裴洋的筆跡與他想象中的很不一樣。
江恒遠微微向前傾身,手肘撐在桌面上,認真打量著手中的字條。
裴洋的字,乍一看工整規矩,但仔細瞧瞧,卻能發覺某種藏鋒不漏的果決與堅韌。
他將視線久久地停駐在落款的簽名上。
透過如此平靜的一方紙張,看著裴洋親手寫下的“裴洋”兩個字,江恒遠腦海中卻不期然浮現出那天清晨,在公司一樓大堂,裴洋看向他的眼神。
他難得有些怔忪,在午后溫暖的陽光里,隱隱感受到思緒的混亂與飄忽。
直到敲門聲傳來,江恒遠才陡然回神,輕不可聞地嘆了口氣。
他清了清嗓,剛要說“請進”,又下意識地收住了聲線。
說不清為什麼,裴洋寫給他的紙條,仿佛是某種隱晦的秘密,以至于他不想輕易被旁人撞見。
江恒遠將紙條對折好,壓在筆記本電腦底下,然后才望著門口的方向說“請進”。
助理推門進來,按照日常的流程,先將幾份重要文件拿給江恒遠簽字,然后和他逐一確認近期的行程安排。
等這些事情都搞定,助理沒有像往常一樣離開,而是低頭看著江恒遠的桌面,仿佛有話要說。
江恒遠想到電腦底下壓著的紙條,莫名有些緊張。
但……被電腦擋得那麼嚴實,應該不可能被發現啊?
他掩飾著心虛,掀起眼簾看向一旁的助理,表面淡定地問:“還有事?”
助理遲疑地開口:“這個魚缸……需要我每天喂魚換水嗎?”
……原來是這件事。
江恒遠暗自松了一口氣,言簡意賅地回答:“不用。”
他沒解釋為什麼不用,直接下逐客令:“沒其他事情可以先出去了,我還有會要開。”
助理離開時規規矩矩地帶上了房門。
CIO辦公室里又恢復了安靜。
江恒遠抿抿唇,掀起筆記本底座,長指輕輕捏起了那張折疊的紙條。
將紙條收進抽屜里時,他的心底閃過一個狼狽的念頭——
真是糟糕。他今天第二次說謊了,而且每一次都與裴洋有關。
他下午沒有會要開。這一點,助理顯然比他更清楚,只不過沒有當場拆穿罷了。
江恒遠嘆一口氣,在心里暗暗責怪自己。
他不允許自己再這樣莫名其妙地失控,否則江總一世英名恐怕都得賠給某人。
江恒遠打定了主意,決意專心投入到工作當中。
然而就在他看向電腦屏幕時,目光卻又掃到了桌上多出來的那個魚缸。
他不由自主地想到,這魚缸大概是裴洋落下的。
在這個透明小世界里悠然遨游的小丑魚,還有一旁安靜冷卻的雪頂奶茶,以及收進抽屜的紙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