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宋越午睡正香,聽到鬧鐘響起,不情不愿地摘掉眼罩,望向裴洋時一臉迷茫。
“天亮了?”宋越迷迷糊糊地問。
裴洋沒忍住笑了一聲,回答說:“現在還亮著,你再睡一會兒可能就黑了。”
宋越坐起來,揉著臉緩了一會兒,然后才意識到現在是工作日的下午。
為了提神,兩人一起到茶水間,各自接了杯咖啡。
然后回到工位,宋越給裴洋安排好今天下午的學習任務,自己則開始處理手頭堆積的工作。
裴洋沒有打擾他,看資料時遇到不懂的地方就記在一個文檔里,等宋越忙完了再集中時間跟他請教。
一下午晃晃而過。
等到學習資料差不多都看完,已經臨近傍晚六點鐘。
宋越這時剛騰出時間,主動湊過來和裴洋討論他下午遇到的問題,并極為耐心地一一作答。
兩人聊了半個多小時,聊完宋越先下班,裴洋自己又埋頭整理了一會兒筆記。
結束時,他抬頭看看周圍,同事們幾乎都已經走得七七八八。
偌大的辦公區,陷入了繁忙之后的寂靜。
裴洋沒有急于離開,仰靠在辦公椅上,一邊等待電腦關機,一邊放松大腦。
這個角度,視線恰巧落在CIO辦公室那邊。
于是他的注意力又被江恒遠的名字吸引,落在其上,一時沒能移開。
直到這時裴洋才后知后覺地意識到,整整一個下午,CIO辦公室的房門都沒有打開過。
所以江恒遠今天下午沒回辦公室?
是按計劃出門辦事,還是遇到了什麼事情,臨時耽擱了?
他胡思亂想著,得不到答案,也沒有立場去過問。
筆記本完成了關機前的掃描與自動更新,電子屏幕暗下來,黑色的磨砂面,隱約倒映出裴洋的輪廓。
裴洋望著那個模糊的自己,怔了一會兒,最后嘆一口氣,起身將電腦裝進包里,拎著離開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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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公司出來,裴洋到對面的步行街隨便找了家餐廳,點一份便宜的套餐,先填飽肚子。
然后沿著來時的路,乘坐十幾站地鐵,回到華陽小區。
晚上八點多,云城市中心應該還是燈火通明的熱鬧景象,但華陽小區里的老年人們卻已經準備休息了。
小區里格外安靜,只有風吹樹梢的沙沙聲,與暖色昏暗的路燈相伴。
白天忙忙碌碌時不覺得有多勞累,此刻,世界忽然安靜下來,周圍的一切似乎都被放慢,裴洋這才覺察到一絲遲來的疲憊。
樓道里的感應燈最近不太靈敏,物業并沒有及時修理。
裴洋摸著黑上樓,小心翼翼地探著腳下的樓梯,爬到六樓時,覺得渾身上下的倦怠感愈加濃重起來。
回到家時,客廳里亮著燈。
陳嘯的工作時間不固定,有時候會安排夜里值班,不過今天倒是回來得比裴洋更早。
聽到開門聲,陳嘯從臥室探出頭來,笑著跟室友打招呼,順便關心他一下。
“怎麼樣啊阿洋,新公司第一天,還順利嗎?”
裴洋頂著倦意,彎起嘴角朝他笑笑,回答說:“還好。”
或許人在辛苦的時候,連笑容都顯得勉強,眼底的疲憊也無法掩藏。
陳嘯靠在門口,打量著裴洋憔悴的模樣,顯然對他的回答持懷疑態度:“真的嗎?可是你看起來,不像是‘還好’的樣子。
”
裴洋也不是故意逞強,只是實話實說:“確實挺順利的,新同事對我也很友善。我只是……有點累。”
有一瞬間,裴洋腦海中閃過更深一層的問題。
所以,他為什麼累?
以前工作加班到凌晨,也頂多就是覺得困了或者餓了,從沒有過今天這樣的感受。
這種自內而外的“心累”,會不會其實……和江恒遠的出現有關?
如果陳嘯問他,他要怎麼回答?
但還好,陳嘯并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只是按照尋常的理解,問裴洋:“是因為通勤太遠了嗎?”
裴洋點了點頭,借著陳嘯幫他找的理由,順水推舟地略過了這個話題。
陳嘯到底和裴洋在同一屋檐下相處了好幾年,對這位室友多少還是有一定了解的。
今晚的裴洋格外沉默。
陳嘯問他怎麼了,他也不肯回答,只是盯著書桌最底層的抽屜發呆。
那個抽屜里有什麼,陳嘯并不知道,可是裴洋自己心里卻再清楚不過。
他平時很少打開那個抽屜,總是鎖著它,像是鎖住一個潘多拉魔盒,又或者鎖住心底最深處的秘密。
那里藏著他大學時候的日記本。
時至今日,裴洋已經記不清那本日記究竟有沒有寫滿,也記不清上面的許多內容。
但他清楚地記得,本子里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和江恒遠有關。
今天再次見到那個藏在夢里的男人,他忽然有種沖動,想打開抽屜的鎖,重溫日記里的字句。
可他沒有勇氣,怕這次重逢,又是一場夢碎的開始。
裴洋最終還是什麼都沒做。
他只是沉默地移開視線,然后默默地起身去衛生間洗漱,將舊事塵封,讓生活重新回到正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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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完澡出來,裴洋一邊擦著滴水的發梢,一邊給艾晨發了條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