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嗑瓜子,江荇一邊說:“秋兒,你如今這樣,叫我和你祖父都有些不大放心。你說與太子殿下沒有鬧矛盾, 那我們便信你, 畢竟你也沒必要在這事上騙我們……你看這樣如何, 既然你這些日子待在家中有閑, 那不如我找媒人來牽個線,讓你與合適的姑娘相看相看?”
宴示秋正在剝瓜子殼的動作一頓,隨即他失笑道:“祖母,您這也能強行拐到我的親事上來說。”
宴示秋這意思,顯然是不愿意相看了,江荇嘆了聲氣:“秋兒,可你如今年紀確實不小了。你到底是如何想的,認真與祖母說道說道可好?往常說起你的親事,你總是糊弄不提……你是不想成親?還是不愿以媒人介紹相看的方式認識姑娘?不論如何,你是什麼盤算,總得叫我們知曉才好,不然我與你祖父干著急,總與你說相看親事的事情,你也為難我們也為難。”
聽著江荇的話,宴示秋剝瓜子殼的速度都慢了點。
良久之后,宴示秋將一碟剝得干干凈凈的瓜子仁推到了江荇面前,思索了下,他又猶豫著開口道:“祖母,要不您先別吃東西了?我怕嚇著您,害您嗆著。”
聞言,江荇趕忙放下了手里的瓜子,雙目有神的看著宴示秋,示意他放心大膽說。
宴示秋抿了抿唇:“祖母,若我說,我喜歡的是……男子呢?”
院內安靜了一瞬,只余風聲。
緊接著江荇驟然被空氣嗆到,連連咳了起來,宴示秋正想要起身,卻又被她抬起手制止了:“沒咳咳沒事……沒事,緩緩就好,我緩緩……”
宴示秋便倒了杯茶,默不作聲的推過去。
江荇慢慢喝了兩口,然后才緩過來。她看著宴示秋沉靜的眉眼,還是慈愛的模樣:“原來是這樣嗎……難怪,我和你祖父提你的親事,你總是不愿意提。”
宴示秋心想,早先倒也不是因為這個。
江荇又不禁心疼道:“秋兒,你該早些與祖父祖母說的,你早些說了,這幾年我們也不至于總提親事叫你為難……你一個人憋在心里,委屈壞了吧。”
聽著祖母慈愛的話語,宴示秋一時間眼睛微酸:“祖母……”
“不要緊啊。”江荇伸過手,輕輕摸了摸宴示秋的發頂,“只要秋兒喜歡,那什麼都好。喜歡男子也不要緊,祖父祖母絕不給你施壓……你如今可是已有喜歡的人了?若是兩情相悅,那孩子也愿意,不如帶回家給祖父祖母看看?”
說著,江荇又不禁憂心起來:“只是苦了你們了,男子結合,世人怕是大多難以理解,你又是朝中人,若是叫人抓住了這點,怕是往后閑言碎語不少。不過咱們放寬了心,回了家便是關著門過自己的日子,都不打緊,不打緊啊。”
宴示秋輕輕“嗯”了聲:“祖母……若是我,我同……”
閉了閉眼,宴示秋到底還是重新流暢的說了出來:“祖母,那若是我同越浮郁在一塊兒呢?”
江荇反應了下,才想起來太子殿下正是名喚越浮郁。
江荇頓了頓,然后拿起碟子里的瓜子仁往嘴里塞了一把,咽下后,她又喝了杯茶清口。
“難怪……難怪了!”江荇嘆道。
宴示秋垂著眼,左右已經開了口,他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了,接著對江荇一股腦道:“其實……我也不知我到底喜不喜歡他。
抑或說,我是喜歡他的,只是我并不能確定待他的喜歡究竟只是師生之情,還是有些其他的,有他想要的那種情誼……若是兩情相悅,我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別人說我們背德也罷、什麼閑話都無所謂……可我當真看不清我自己,怎麼做都怕傷了他。”
宴示秋看著江荇,難得有些無措:“祖母……我不知道該如何做了。”
江荇思索了會兒,突然問宴示秋:“若是太子突然成親了呢?”
宴示秋下意識便否定道:“他不會……”
話一出口,宴示秋愣了愣。
江荇站起身,輕輕拍了拍宴示秋的肩:“秋兒,別想太多,只問你自己最真實的想法,旁的都不要緊。不論你做什麼打算,祖父祖母都會支持你。”
端起石桌上的那碟子瓜子仁,江荇離開院落前又對宴示秋道:“你獨自好好想想答案,若是想與祖母說,便帶著瓜子來找祖母說話吧。”
江荇離開后,宴示秋還是坐在原處沒有動。
他在想剛剛的事。
祖母問他,若是越浮郁突然成親了呢?
他下意識的第一反應不是松了口氣、少了件需要費神的事,而是毫不猶豫的確信,越浮郁不會突然同旁人成親。
因為越浮郁愛他,毋庸置疑。
那他……愛越浮郁嗎?
宴示秋又想起了離開東宮前一夜,越浮郁酒醉后的那些話、那些吻。
那些讓他本該生氣,但總是氣不起來的一樁樁一件件。
越浮郁坐在書案前對他笑,跟他說:“你就是愛我。”
“你就是愛我。”
那麼篤定。
……
宴示秋驟然站起身,走出了院落。
硯墨瞧見他的舉動,連忙跟上來:“公子,您要出門嗎?要不要備車?”
“你幫我收拾好行囊,再告訴祖父祖母一聲,說我先回東宮去了。我有些急,先行一步。”宴示秋說著穿過了一道月亮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