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后沒過多久,龐自寬便被調回了京中,此后這些年他在京中倒是沒直接犯什麼事,但冉新在建陽府的所作所為他大多都是知情并且做靠山的,每年冉新送回京中的“孝敬”,龐自寬也是全盤收著的。
若是只有冉新,霍老將軍會選擇斷去這一無關緊要的尾巴。但還涉及了龐自寬,霍老將軍坐在家中,看著滿面懺愧跪在面前、他自豪了多年的女婿,以及邊上已經多年未曾掉過淚、眼下卻哭得不能自已的小女兒,還有一直以來乖巧懂事、這會兒正惶惶不安的孫子孫女們……
霍老將軍最終重重拍著桌子,怒其不爭道:“自寬啊!你糊涂啊!”
這日,霍老將軍穿戴整齊,一步一步走入了宮城。
霍老將軍與皇帝密談許久,待他離開后,皇帝傳召于東宮,叫來了太子越浮郁和太子太傅宴示秋。
霍老將軍手里的兵權,這皇城中不論是誰都“眼紅”許久了,誰都想要收編,但一直以來霍老將軍不肯松手、他又沒犯過什麼事,且霍家兵權一直把握在比較制衡的尺度,便是皇帝和榮太后也不好用強硬手段。
但是此番為了保住龐自寬的性命,霍老將軍表示愿意移交手里的兵權給東宮,霍家既會在朝堂上相助,亦會在往后握兵中全力配合,不求龐自寬全身而退,只求保他一命。至于冉新,那與霍家無關,宴家若是不得勁,可全沖著冉新去。
周旋數日后,宴示秋回了一趟宴家,然后回到東宮,對越浮郁道:“答應吧,再磨下去,也不見得會更好了。
”
霍家鐵了心要保龐自寬,如今念及各方勢力,以及龐自寬罪行中傷及算是最嚴重的宴氏夫婦之子宴示秋如今是太子太傅,霍老將軍想要和東宮“交易”。皇帝越徵已經是答應了,東宮這邊越浮郁和宴示秋若是應下,那如今還能得個兵權,而且在對龐自寬的處置上還有些話語權。
可若是他們堅持著不松口,那霍家為了保龐自寬,只怕會轉而投向文皇后身邊,甚至是有過仇的榮太后身邊……屆時事情更加復雜,東宮所處更加被動,而在對龐自寬的處置上說不定是高高抬起輕輕放下,更叫人慪火。
……
景平二十三年十一月初,冉新所涉之案與相關之人判處均下達了結果,其中原中書侍郎龐自寬保住了性命,被判處流放一千里至蠻北。
半個月后,龐自寬戴著鐐銬出京。
宴示秋和越浮郁站在城墻上看著他越走越遠,越浮郁輕聲道:“老師,他不會有活著離開蠻北的一天。”
宴示秋“嗯”了一聲。
下了城墻回到宴府,祖父宴誦和祖母江荇今日請了大師來重新給宴學淵和沈丹湘辦法事。
江荇將香燭遞給宴示秋,平靜的對他道:“流放也不錯,蠻北那地方我年輕時曾去過,很是不適合常人生活,錦衣玉食的中書大人去那地方不見得比直接砍頭好,比起死了干脆,不如活著受罪。秋兒,你和太子殿下已經盡力了。”
本來按著霍老將軍一家想要的結果,是龐自寬被革職然后只流放三百里。
宴示秋跪在蒲團上,認認真真拜了三拜。
這天宴示秋宿在宴府,打算第二日再回東宮。
越浮郁以前也曾宿在宴府過,不過那時為了不給府上添麻煩,越浮郁是直接和宴示秋同住一屋的。但當下他們之間……雖然看似和從前差別不大,但到底有了差別,回京后越浮郁一次都沒有提過宿在宴示秋的明瑯殿,如今也不好說要留在宴府,只得拖到了晚膳過后,才一個人上馬車回了東宮。
待越浮郁離開了,江荇才慈聲問起:“秋兒,你和太子殿下可是在之前的建陽府之行中出了什麼事?”
宴示秋很平靜的倒了一杯茶:“沒有啊,祖母怎麼會這樣問?”
江荇略作思索,然后搖了搖頭:“之前只是感覺不太一樣,今日則是有了點實證……你要宿在家里,太子殿下沒有提出要和你一起。”
宴示秋聞言莞爾:“這有什麼奇怪的,他如今又不是小孩子了。”
“可是去歲就是除夕那樣的特殊日子,聽聞你不回東宮,太子他也說要留下來……你們當真沒出什麼事?”
宴示秋無奈道:“能有什麼事呢,祖母?”
祖父宴誦便插話說:“和太子有關的事,秋兒自己拿主意吧,他有分寸。與其說太子,不如說點其他要緊的……秋兒,你如今年紀當真不小了,可有認真考慮過你自己的人生大事?”
宴示秋正在倒茶的手上一僵。
江荇便又接過話隨口道:“說起來,太子的年紀也不小了,也不知宮中是否有開始操持他的婚事,秋兒你在宮中可有聽聞什麼消息?”
宴示秋若無其事的搖了搖頭,端起杯茶慢吞吞的喝著。
“太子自有皇上為他操持,咱們還是說說秋兒的事吧……秋兒你可有想過,什麼時候搬回家中?你一直在東宮住著,這婚嫁之事議起來也總不夠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