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暫且不提,今年剛送到不過大半月的那批銀兩呢,冉知府莫不是要說也已經用完了?”宴示秋沉聲開口。
冉新就裝模作樣的長嘆一聲:“雖是沒花完,但這些日子修繕堤壩建造御洪工程也已經用去不少了,這會兒就是全拿出來給百姓們修繕房屋,那也是不夠的……”
“冉知府,你莫不是以為太子殿下不食人間煙火,理不清三萬兩銀子到底能做多少事?”宴示秋冷笑了聲,將“三萬兩”這三個字說得很清晰,又道,“且今年剛送到的三萬兩,本就是用于明年御洪與災后的。冉知府去年謊報災情,今年謊報御洪之事,拖延至太子殿下來到才勉強開始修繕工程,本該用于今年的款項也不知去向……一樁樁一件件都還沒與冉知府你清算,現在你又這麼粗陋的扯著謊,是當真不把太子殿下放在眼里,還是你壓根連皇家威儀都不放在眼里?這建陽府還是你冉知府的地方了不成!”
若是與越浮郁這個太子殿下說話,冉新還能勉強壓著脾氣,但這會兒被宴示秋這個他覺得根本沒有實權的太子太傅一句句鏗鏘有力的質問,冉新就覺得面子上過不去了,笑容也不是很能裝得起來。
冉新咬咬牙,對宴示秋道:“宴太傅何必這麼危言聳聽的誅心,下官的夫人是對朝廷忠心耿耿的霍老將軍的外孫女,下官的岳丈是京中統管中書省的中書侍郎,時常為皇上分憂,下官在這建陽府兢兢業業十數年,宴太傅平日里只會看書,不懂這些,還是不要胡言亂語的好,太子殿下都還在這兒呢,宴太傅還是莫要越俎代庖……”
“冉知府這話的意思是,你在這建陽府的所作所為,霍老將軍與龐中書都是一清二楚并且大力支持的了?”宴示秋挑了下眉。
冉新素來都是被奉承著的,這時被一再挑釁,一時間沒能控制住,毫不猶豫回道:“那是自然!”
冉新本意是想說自己有妻子娘家做靠山,卻忘了以當下的情形,即使沒有其他證據,參他一本瀆職絕對是夠的,至少他這建陽府知府不可能再當下去。而他如今當著眾人的面這樣說,全然是把霍老將軍和龐自寬拉下水。冉新氣血上涌沒能想起來這茬,但跟在他身邊的冉府管家卻是反應過來了,只是也攔不住氣勢洶洶的冉新。
冉新說完之后還更加囂張起來,想起自己的岳父和手握兵權連皇上都禮遇有加的霍老將軍,冉新一時間也不想再在人前奉承著別人了,徑直緊跟著說:“這里刁民鬧事,下官自會處置妥當,太子殿下和宴太傅還是先行回驛館吧,別在這里萬一磕著碰著,下官可不敢負責。還有榮大人,這些日子也辛苦了,都回去吧,來人,送幾位貴人離開!”
那些官差聽冉新吩咐聽習慣了,當下竟還當真朝越浮郁和宴示秋他們這邊走了過來,至于也被冉新提及的榮遂言,在越浮郁他們剛剛到了江邊之后,便早已經站到了他們近處。
宴示秋皺起眉,看了目瞪口呆的姚喜一眼,姚喜立刻回神,端著東宮太子近侍的氣勢喝到:“大膽!你們是要跟著冉新造反不成!竟敢脅逼太子殿下!”
被這麼一提醒,靠近的差役們才反應過來似的,當即停了腳步,進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就那樣站著。
冉新背后的官員們已經開始覺得不妙,但冉新不懼反而更加囂張:“太子殿下,下官可沒有要造反,您身邊這公公說話可太僭越了,太子殿下身邊怎麼能都是這樣的小人!”
說著話,冉新還背著手朝他們這邊走得更近了些,都沒發現原先跟在他身后的那些人這會兒面面相覷,都沒敢跟。這些跟著冉新的官員也不是什麼好官,但他們沒冉新的“膽大”。
“太子殿下,二位大人,還是聽下官一句勸,今日回驛館去好好歇息,明日不是還要回京嗎,還是別在建陽府耽擱下去了。”
冉新一句句的,簡直是在不停的往他們手里送當下直接發作他的機會。宴示秋和越浮郁本來想回京后再上奏處置這個人及建陽府的事,但當下顯然是要改變一下計劃了。
于是宴示秋的目光落到了附近一個差役掛在腰側的劍上。
待冉新話音落下,一把泛著冷光的劍也落到了他頸上。
宴示秋徑直從差役那邊抽出了劍身,然后反手就落了下來,他長身玉立的站著,面上很沉靜,仿佛此時劍指的只是一個死物。
周圍霎時靜了,冉新原本嘚瑟的話語也靜了下來。
又過了幾息,冉新登時又怒了:“宴示秋!宴太傅!你想做什麼!當街砍殺朝廷命官嗎!本大人是建陽府知府!你豈敢!”
“本官有何不敢?”宴示秋目光沉沉,啟唇譏誚的說了一句,同時手上緩緩動了動。
冉新就覺得脖子一疼,覷著眼往下看,但角度問題什麼也看不到,只是他已然覺得自己被劃破了點皮、見了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