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示秋過目不忘又聰明過人,以前就沒在讀書上遇到過坎。
“天實為之,謂之何哉!”宴示秋沒轍,借《北門》最后一句話嘆了聲氣。
都是老天爺的安排,我有什麼辦法!
越浮郁抿了抿唇。
這天講學結束,宴示秋離開藏玉殿之前,同越浮郁說:“殿下,我仔細想了想,覺得你應該不是為了跟我唱反調而故意總是不回話……我問的問題你不會,但不好意思讓我知道,所以心里別扭,是嗎?”
被點破了,越浮郁別過了眼。
其實還是宴示秋太年輕了,越浮郁很不喜被他當成年幼的學生對待。
“殿下,老師的用處就是傳道受業解惑的。明日我繼續來講學,還望你能拿出罵人時的架勢回應我,話又多,氣又足。”
學生太別扭怎麼辦……宴示秋琢磨著回家了之后,跟祖母取取經。
越浮郁就滿臉陰郁的看著宴示秋離開了東宮。
送走了宴府的馬車,姚喜還是小心翼翼的模樣走進殿內,問越浮郁:“殿下,晚膳還有一陣兒才好,您要先用些點心嗎?”
越浮郁抓起面前書案上的一張宣紙,重重的揉成一團:“不吃,點燈。”
看著姚喜將殿內的燭火一盞盞點亮,越浮郁反手將紙團丟到了地上,然后抓過擺在書案一角的《中庸》翻開。
他要熬燈夜讀!明日叫宴示秋刮目相看!
……
宴示秋這邊,馬車剛離開東宮一小段路程,就被迎面而來的大太監叫住了。
“宴太傅,奴婢是皇上身邊的近身內侍陳季,皇上想請您前往御書房小敘一番,還勞宴太傅同奴婢走一趟。”陳季公公頭發花白,臉上笑呵呵的。
因為陳季這邊專門抬了步輦過來,搭著馬車直入御書房也不大合適,所以宴示秋讓硯墨和車夫繼續往出宮方向走,待會兒他見過皇帝了,就直接到宮門去和他們匯合。
……
“皇上,宴太傅來了。”進了御書房,陳季開口道。
宴示秋便站在殿下,作揖彎腰行禮:“臣宴示秋參見皇上。”
幸虧大越朝的官員們不行跪禮,不然宴示秋在皇帝面前行個禮都得做不小的心理建設。
“宴愛卿來了,快快免禮。”皇帝放下手里批奏折的筆,面上寬和親厚得很,對宴示秋笑道。
大越朝當今的這位皇帝越徵,在位至今二十年,出了名的優柔寡斷“好脾氣”。普通人優柔寡斷或許影響不大,但越徵是皇帝,政事上總是瞻前顧后,還頗有點欺軟怕硬,就顯然很不合適了。
也是因為越徵這個脾性,這些年大越朝中外戚干政越發嚴重,榮太后的母族榮家倒是風光無限,在皇室宗親面前時常都是毫無忌憚的。
朝中大臣雖然明面上不敢說,但心里不少覺得越徵這個在位者昏庸。其實先皇當年也覺得越徵不是個合適的皇位繼任者,但先皇子嗣單薄,鮮少有能健康成年的,最后剩下的幾個皇子里,越徵竟也算是出挑了。
越徵在位這些年,政事上態度強硬的少數事都和越浮郁有關,故而不少大臣們只覺得皇帝更加昏庸了,既然能為一個逆臣之后這般強硬,怎就治不了榮氏一族的囂張氣焰了!
當下,越徵笑著對宴示秋說:“宴愛卿莫要慌張,朕特意傳你過來,其實也沒什麼要緊事。
只是你已經出入東宮兩日,朕想問問你這太子太傅當得如何,和太子相處得可還好?”
宴示秋就慢條斯理回答:“回皇上,臣自認與太子殿下很是投緣。太子殿下年紀輕,但愛憎分明,性格坦率,品行上佳。學識上,太子殿下也是可造之材。”
打官腔,反正撿好聽的說嘛。
越徵聽了確實也笑,偏過頭跟陳季道:“你瞧瞧,這宴太傅多會說話,叫太子自己聽了,怕是都要難為情的。”
“不過,宴愛卿這番話當真叫朕心安。”越徵又對宴示秋很欣慰道,“太子是朕的親兒子,朕再了解他不過,他性情確實有些頑劣,往后還得宴愛卿你這位太傅多為他費些心思。”
宴示秋拱手說:“皇上言重了,教導太子殿下是臣的分內之事。”
越徵點了點頭,又用親和的語氣提起來:“宴愛卿,可知朕為何要任你做這太子太傅?”
宴示秋抬頭看了看,然后一副謙和模樣:“回皇上,臣……確實不知究竟為何,故而起初惶恐,不敢接任這般責任重大之職,但既皇上信任臣,臣自當為太子殿下盡心竭力。”
越徵便感慨,帶著些懷念的提起:“你是個謙遜的……讓朕想起了你父親。”
宴示秋微微一頓。
“想當年,你父親宴學淵是先皇還在時,泰安年間最后一次科考的狀元郎。朕登基之初,你父親為朕分了不少憂。還有你母親丹湘,她是忠烈之后,丹湘早年在太后身邊教養過幾年,朕與她也有些兄妹之誼。你父母親當年成婚之時,朕還前去討了一杯喜酒喝,后來你出生,朕記得丹湘也曾抱著你入宮讓太后瞧過……可惜了,天妒英才,你父母親在你還未記事之時便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