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示秋伸手輕輕按住了九連環,越浮郁馬上就撒了手:“你離孤遠點!”
宴示秋輕嘆了聲,手上慢悠悠甩了下九連環,然后站起身:“我只是想提醒殿下,現在不是玩的時候,我們該去書房講學了。”
雖然滿臉不情不愿還不自在,但越浮郁到底沒在這件事上繼續跟宴示秋唱反調。
東宮的書房很大,連著一個偌大的藏書閣,整座宮殿名喚藏玉殿。進入殿中后,宴示秋就問越浮郁:“殿下以前可讀過書?”
越浮郁就難以置信的看向他:“孤是儲君,難不成這個年紀才要人啟蒙?”
宴示秋淡淡然點頭:“也就是讀過書了,那殿下讀過哪些書?我得先了解了解你的底子。”
越浮郁更不自在了。宴示秋沒比他大幾歲,這會兒端著老師的架子問他學業,越浮郁覺得很是奇怪。
見越浮郁一臉倔強不想說話,宴示秋只好又說:“那我總得知道,我要從哪里開始給殿下講學吧?這樣如何,殿下想從哪本書學起,是《三字經》?《百家姓》?還是《千字文》?”
越浮郁感到自己被宴示秋看輕了,一臉羞辱道:“孤說了,用不著你來啟蒙!”
宴示秋說的這幾本書都是什麼玩意兒!
宴示秋就在書案前坐下來,指指對面的位子:“那殿下不配合,我當然只能估摸著猜了。”
越浮郁有點忿忿的坐下來。
宴示秋心想,這小孩一天天的,老是跟個炮仗似的。
“四書五經六律,孤都讀過了。”越浮郁總算配合了點。
宴示秋聞言有點意外:“那還不錯。”
越浮郁被他的表情刺到了:“宴太傅這是什麼表情!覺得孤不像是讀過書的嗎!”
宴示秋挑了下眉。
越浮郁咬了咬牙:“宴太傅這般態度,就是你昨天說的夫子循循然善誘人?”
“好,那咱們來因材施教,循循善誘。”宴示秋抬了抬下巴,示意越浮郁自己磨墨,“殿下默兩篇詩經來看看吧,正好我瞧瞧你的字寫得如何。”
越浮郁暗暗抱著要自我證明、反駁宴示秋的念頭:“默哪兩篇?”
宴示秋想了想:“《式微》和《北門》吧。”
看著越浮郁老老實實鋪宣紙、磨墨、執筆寫字,宴示秋老神在在的想,看來暫且可以用用激將法,目前對這位一點就炸的太子殿下會很管用。
宴示秋讓越浮郁默寫的這兩篇詩經都篇幅不長,越浮郁很快就默完了,抬頭不吭聲的示意宴示秋來檢查。
宴示秋就抬手拿起了宣紙。
“你的字寫得很不錯。”掃了一眼,宴示秋就道。
越浮郁輕哼了聲。
宴示秋就不禁刺他:“不過還是不如我。”
越浮郁又瞪了他一眼,叫宴示秋忍俊不禁。檢查了宣紙上的兩篇詩經,宴示秋點了點頭,將紙放回了桌面上:“倒是沒有出錯。你可知道我為何讓你默這兩篇?”
越浮郁忍不住撇了下嘴:“告訴我你其實真的不想做這個太子太傅,只是為君者的皇命不可違?”
聽完,宴示秋輕嘖了聲:“你就想到這個?”
“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故,胡為乎中露?式微,式微,胡不歸?微君之躬,胡為乎泥中?”宴示秋將《式微》念了一遍,指尖落到書案上輕輕敲了敲,又說,“民惟邦本,本固邦寧。”
又將《北門》念了一遍,宴示秋接著道:“為君者要知人善用,用人時也要有所體貼,尤其是越往底層的小吏們,反倒越是接近百姓民生的官差。
”
“我讓你默這兩篇,是想提醒你這位儲君,要重民生會用官。當然了,大越朝如今的民生和官場風氣并沒有這兩篇里那麼凄風苦雨,如何安民治官也不可能是兩篇詩經就能一以概之的,我只是想讓你有個印象。”
宴示秋正經起來時,語調悠悠引人入勝,嗓音清雅,神態再是霽月清風君子不過,就算越浮郁也忍不住稍稍收斂故意挑刺的念頭……而且他確實有些意外。
越浮郁本以為宴示秋不會認真講學,沒想到他會這般投入。想到自己剛剛故意歪曲對方讓他默這兩篇詩經的意圖的事,越浮郁抿了抿唇。
“好了,這兩篇先點到為止。”宴示秋道,“雖然你四書五經六律都讀過了,但就當再溫習溫習,我們用快一點的速度把基礎再過一遍。”
因為越浮郁這兩篇詩經默得很好,字跡也漂亮,所以宴示秋本來的少許擔憂放了下來,期待值也提高了點。
然后,這些期待在接下來的講學中被現實打擊得支離破碎。
越浮郁的《詩經》和《論語》記得熟稔,其他的就一般般了,而且可能是對他這個老師有些排斥,所以總是一副倔強的模樣。
宴示秋叫他出聲讀書,越浮郁不肯開口,還說:“孤又不是三歲小兒,還要讀出聲來。”
宴示秋叫他寫字,已經證明過自己一次、還被夸了寫字好看的越浮郁這下也不肯再聽話了,說:“這些字,孤會寫,不用再練。”
宴示秋叫他背書,他也是不應的,宴示秋問他哪句話是什麼意思,他要是知道的話倒是會回答,要是不知道或是不太確定的就閉嘴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