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卞滄長袖一揮將人甩倒在了地上,面無表情地向前走去。
“不……”卞云心趴在地上慟哭出聲。
“娘娘,娘娘!”旁邊的宮女匆忙起來扶她。
卞云心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含著淚壓低了聲音道:“燁兒是不是知道我兒非陛下子嗣了?他們是不是都知道了!?可我也是被逼的!他憑什麼要殺我兒!我將他養大,他憑什麼殺我兒!!”
“娘娘,不可妄言。”宮女趕緊捂住了她的嘴。
卞云心哭得痛心,“為什麼就不能留他一命……為什麼就不能讓我再看他一眼……”
身后的哭聲漸遠,旁邊地青年官員笑著迎了上來,“卞大人。”
“叔濯啊。”卞滄看了他一眼,“我知道你為何事而來,不必再多言。”
“大人,賓白他只是一時糊涂。”荀陽訕訕笑道:“學生再多去勸勸他,他定然能棄暗投明,迷途知返。”
密牢的大門在他們面前緩緩打開。
“忠君愛國本無錯。”卞滄說:“但不是每個人都能如你一般知進退識時務,何必強求?”
荀陽尷尬地笑了笑,“學生能走到今日,全仰仗大人您栽培,豈能不知感恩。”
“你看這牢中眾人,勸得過來嗎?”卞滄嘆了口氣,“明知陛下非明主,卻還是一味追隨,這便是愚忠了,待來日陛下可不會感激他們追隨之功,該殺時依舊會手起刀落,帝王無情,何必滿腔忠心付諸東流。”
“大人說得是。”荀陽道:“只要能讓百姓過得更好,誰坐在那把龍椅上都無所謂。”
卞滄目光微頓,“我記得當時你和當初舞弊牽連的荀曜是同族?”
“也算不得同族,已出了五服。”荀陽說。
“可惜了。”卞滄搖了搖頭。
“大人的意思是——”荀陽被他說得云里霧里,沒摸清他的意思。
“此人來歷不簡單。”卞滄道。
見他沒有下文,荀陽怕惹人心煩,也不敢再多問,只想著私下再去打聽一番。
密牢昏暗,長長的甬道走了許久才到頭,最里面的牢房中,坐在輪椅上的崔琦正在看書。
“崔大人。”卞滄停在了牢門前。
崔琦抬眼看向他,神色淡淡道:“卞大人來得有些早。”
“是崔大人生性聰敏。”卞滄攏著袖子坐在了獄卒搬來的椅子上,“若非你查到了我頭上,我該安生些日子的。”
“卞大人說笑。”崔琦合上了書,對上了卞滄那雙清明的眼睛,“那些世家們仍舊被蒙在鼓里替大人賣命,大人這日子過得一直很安生。”
“先帝聰穎,生下來的孩子也是才思敏捷。”卞滄說:“可惜個個都不長命,看來慧極必傷還是有道理的。”
崔琦神情淡漠地看著他,“卞大人清廉高潔半生,又何必沾一身污穢?北疆十萬將士枉死,大人當真心安理得?”
卞滄但笑不語,良久才道:“此事該去問魏萬林,我并未逼他,不過是人心如此。”
崔琦神色微冷。
“崔大人以為我要的是太子殿下才匆忙將人送走?”卞滄看著他道。
崔琦直視著他的眼睛,忽然自嘲一笑,“我這瘸子竟然也能讓卞大人如此費盡心力地惦記?”
“畢竟先帝能長大的子嗣中,僅剩了你與陛下二人。”卞滄道:“崔大人當真對皇位無意?”
“我還是坐輪椅坐得習慣,不想再挪動了。”崔琦看著他,“大人想要我同陛下自相殘殺實在失策,我們之間不過是一場交易,手足之情寥寥。
”
“你們梁家人重情,此話我是不信的。”卞滄嘆了口氣,“既然崔大人無意,我也不好強求。”
“想來陛下并未入大人的圈套。”崔琦忽然笑道:“陛下無意開戰,你集結的那二十萬士兵便毫無用處。”
卞滄不肯改弦更張給北梁換個姓,又遲遲不肯擁立新帝,梁燁索性就將人撂那兒,自己不出面,你隨便打,開戰?和誰戰?大軍分散各處舉的都是梁旗,沒頭沒尾地壓根就打不起來。
梁燁一招以退為進,連反倒將卞滄架在了半道上下不來,碰上這麼個心大又不按常理出牌的瘋子,簡直就是倒霉透頂,但凡是個正常的帝王早開打了。
崔琦眼底的嘲諷和淡淡的幸災樂禍有一瞬間和梁燁幾乎神似,連旁邊聽得云里霧里的荀陽都氣得想揍人。
卞滄卻平靜得很,嘆了口氣笑道:“所以說你們梁家人都活不長。”
“你們卞家人就活得長麼?”崔琦淡淡一笑。
卞滄臉上的笑意微微僵在了臉上。
荀陽默默地往后退了兩步,深覺梁家人活不長的原因大概率是出在他們這張嘴上。
——
大都郊外。
“他娘的——”楊無咎哀嚎了一聲,費勁地將刀從尸體上拔了出來,震驚地看著面前撕下面具的充恒,“你竟然敢冒充陛下!!”
他勤勤懇懇護衛了一路竟然是護得充恒這小子!
充恒將身形變了回去,面具也揣進了袖子里,“別嚎了,主子命我必須堅持到大都郊外,現在咱們帶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刺客還源源不斷,再裝下去就真被圍攻了。”
楊無咎滿臉凌亂地望著他,恍然大悟又只能大悟一半,“所以這肯定是王爺和陛下的計謀,說不定是讓我們分散卞賊的注意,然后……然后怎麼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