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恒盯了他半晌,坐在了他對面,揪了塊餅沾了菜湯吃,皺眉道:“這餅拉嗓子,菜湯沒主子做的好吃,也沒肉。”
餅子是粗面摻了糠,大鍋菜油少得可以忽略不計,這三十多萬人能吃飽肚子就不錯了,糧草沒運到前連這種餅子都沒有,喝了半個多月的稀粥。
還有許多百姓連稀粥都喝不上。
王滇笑了笑,“湊合著吃吧。”
充恒吃了兩口就堅決不肯再碰,王滇泡著菜湯吃了大半塊餅,營帳遠處忽然傳來了一陣震天的吼聲。
“陛下出戰了!”
“陛下出戰了!”
“陛下萬歲!”
“陛下萬歲!”
“除了紫雁城一戰,陛下已有許久未親自出戰……”營帳外守帳的士兵低聲交談。
“陛下英姿颯爽,武功高強,定然能將虞破虜打得落花流水!”
充恒轉過頭,就見放在還淡定地拿著帕子擦手的王滇匆匆站起身,掀開營帳大步走了出去。
“王爺!”
“王爺!外面戰事焦灼,還請您在營帳歇息!”守兵見王滇出來,急忙想將人勸回去。
“王爺。”充恒跟了出來,低聲勸道:“刀劍無眼。”
“去城墻。”王滇皺起了眉,大步往前走。
周圍的士兵也不敢真的攔他,只能緊緊護在他周圍。
王滇上了城墻之后,有兩個將軍在上面,見他之后趕忙行禮,“見過王爺。”
王滇依稀記得其中一個叫呂恕,示意他們起身,“陛下在何處?”
呂恕趕忙指給他看,“王爺,陛下在前鋒。”
王滇順著他的指的方向,將目光移向了戰場。
殘陽如血,殺聲震天。
北梁玄色的戰旗在風中獵獵作響,數不清的士兵在荒涼的戈壁灘上廝殺,黑壓壓竟讓人覺得一眼望不到盡頭,仿佛空氣中都被染上了血色。
原始的、野蠻的廝殺在廣袤無垠的土地上演,渾厚的戰鼓聲在寒風中時而急促時而劇烈,身著黑色鎧甲的北梁士兵同銀色鎧甲的東辰士兵交匯在一處,碰撞出大片的紅,在王滇的瞳孔中炸開。
他在尸山血海里找到了梁燁的身影。
他身下的那匹花馬的皮毛早已被染成了凜冽的血色,這位十分講究的皇帝從前的武器都是精致陰毒的軟劍和細刀,如今手中卻握著一柄粗獷的長槍,火紅的纓穗在劃破濃黑的硝煙,穿破敵人的胸膛,一貫的矜貴倨傲化作了冷冽肅殺,身上的黑甲讓他看起來如同地獄里爬出來的閻羅,帶領著身后亢奮激昂的士兵猶如利箭,徑直破開了東辰軍隊的防線。
自高處俯瞰,梁燁仿佛利箭的首,被湮沒在大片銀甲中,隔上許久,他身后的北梁黑甲騎兵才緊跟而上。
王滇緊張地抓住了城墻上寒涼刺骨的磚石,被粗糲的表面硌得手掌生疼。
他一瞬不瞬地盯著梁燁,心臟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梁燁一人一槍一馬勢不可擋,身后的追隨者們士氣大振,整支北梁前鋒騎兵勢如破竹,其他若干股隊伍似乎擺出了什麼陣形,硬是將東辰軍隊逼退了好大一截。
王滇不懂陣法,卻也直覺北梁軍隊這排兵布陣極其講究,正要松一口氣時,突然自東辰的銀甲大軍中殺出了一人,此人銀甲紅衣,手持雙刃環刀直沖梁燁而來。
“不好!”旁邊的呂恕眼尖,一拍城墻,“是虞破虜!”
“虞破虜不是善用槍嗎?怎麼用了雙刀?”王滇早就聽過虞破虜戰□□號,也知道他最善用槍,心下疑惑。
“王爺有所不知,雖說這兵器一寸長一寸強,長槍殺傷力最大,但這雙刀用好了卻能克長槍。”呂恕擰眉道:“虞破虜用的還是雙刃,尋常人練不來,卻正好能克陛下用的槍!”
果不其然,虞破虜一刀格住了梁燁的長槍,另一刀直沖梁燁頭頂劈來,梁燁反應極迅速,猛地向后折腰,上半身幾乎側著貼在了馬身上,險險躲過了虞破虜重若千鈞的那一劈,緊接著拽韁起身,手腕翻轉,長槍就纏虞破虜的左手刀,虞破虜刀身被纏,果斷橫劈向梁燁的脖頸,梁燁趁勢一躲,長槍回挑,松了對他刀身的挾制,兩人騎著馬錯身,又緊接著出招。
“虞破虜對長槍太了解了。”呂恕神色凝重,“陛下武功雖高,但卻擅長用劍,恐怕要在他手底下吃虧。”
王滇袖中的手驟然收緊。
梁燁招式詭譎多變,虞破虜打法大開大合,兩人接連過了近百招,依舊沒有分出勝負,但明眼人能看得出,梁燁的長槍在逐漸被虞破虜的雙刀壓制,逼得他招式不得不變。
梁燁罕見能遇敵手,跟虞破虜對招打得酣暢淋漓,盡管他不必戀戰,但他知道王滇肯定在城墻上看著,下手便愈發狠辣起來。
就算割不掉虞破虜的腦袋,也得斷他根胳膊,拎回去給王滇玩。
虞破虜不知道梁帝在想什麼,只見對方原本冷肅的表情驟然一變,露出了個陰森惡毒的笑,他暗道不好,急速轉刀,誰知對方竟將那長槍脫手而出,不顧刺向他心口的刀,帶著長槍徑直扎向他的脖頸。
眼看避無可避,對方又命門大開,虞破虜鷹隼般的眸子驟然一瞇,同樣不怕死地撞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