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滇從袖子里摸出來了顆糖,沖著殿里的帷帳招了招手,崔琦正納悶他葫蘆里賣的什麼藥,就看見個毛絨絨的白團子從厚厚的帷帳里爬了出來,神情戒備又小心地盯著他們看了良久,最后大著膽子朝王滇的方向走了過去。
王滇甚時寬慰,沒枉費之前每天晚上都去東宮給小孩兒講童話故事。
梁寰搖搖晃晃走到王滇跟前,王滇蹲下來將糖剝開塞進他嘴里,抱著小孩兒指著崔琦道:“喊爹爹。”
“爹……爹。”梁寰含著糖,鼓足了勇氣小聲喊了人,然后就抱住了王滇的脖子,將臉埋進了王滇的肩膀,糯糯地喊他,聲音不知道甜了多少倍,“阿叔。”
“哎。”王滇應了聲,“阿寰,你爹不肯幫阿叔,你勸勸他。”
梁寰摟著他的脖子沉悶了好半晌,才抬起小腦袋,轉身走向了崔琦的輪椅,雖然怕得要命,但還是逼著自己仰起了小臉,怯生生地看著面前特別好看的人,抓住了他的袖子,軟糯糯道:“爹爹。”
崔琦僵著臉,下意識想將袖子扯出來推著輪椅后退,但丁點兒大的小東西忽然抱住了他的腿,阻斷了他的退路。
他只能冷著臉盯著梁寰,“松手。”
“爹爹,幫阿叔。”梁寰眼睛微紅,大約是怕得厲害,但還是為了阿叔大著膽子,將手里的糖放在了崔琦的膝蓋上,“給你吃糖。”
崔琦看著膝蓋上的糖,神情微滯。
“阿寰是太子。爹爹和阿叔都要幫我,我的糖全給你們。”梁寰緊緊攥著他的袖子,皺了皺鼻子,“還有父皇。”
顯然小家伙對梁燁的印象不是特別好,也不知道梁燁在宮里對人小孩兒做了什麼孽,眼看多說就得露餡,王滇一把將小孩兒抄起來,“好了,你爹爹已經知道你的愿望了,現在該去練大字了,讓充恒哥哥帶你去。
”
充恒從房梁上跳下來,下意識想用手拎,但好歹瞥見人家親爹在這里,勉為其難地改拎為抱,還要低聲威脅,“不許哭,哭了就把你糖全都搶走。”
梁寰癟了癟嘴,眼淚在眼眶里打轉,沖王滇伸手,“要阿叔……”
“等你寫完字阿叔便去看你。”王滇笑瞇瞇地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充恒便干脆利落地帶著人走了。
王滇看向崔琦,“十六兄。”
崔琦額頭的青筋蹦了蹦,“下官當不起王爺這聲兄長。”
“多少為了孩子。”王滇曉之以情,“也為了孩子早亡的娘親。”
崔琦猛地攥緊了掌心的那顆糖。
王滇嘆了口氣,知道是妥了。
難怪崔語嫻說梁家多出癡情種,不管是老子還是兒子,都過不了情關。
不過梁燁這般絕情狠辣,應該能幫他爹和兄長一雪前恥。
王滇笑了笑,從袖子里摸了顆糖扔進嘴里嚼碎,被甜得嗓子發膩,攏著袖子踏進了雪里。
第126章 爭論
新組建的內閣共七人, 王滇身為頂頭上司以身作則,吃住幾乎都在議事殿偏殿,晏澤等人也不好有異議, 發現每日從住的宮殿到議事殿要耗費大半個時辰之后, 也不樂意受那個凍, 干脆就在議事殿旁找了個宮殿搬了過來。
梁燁后宮常年閑置的宮殿終于如聞宗所愿住滿了人,添了幾分人氣, 只不過這人可能跟聞宗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前線戰事吃緊, 王滇要做的卻不止是為戰事,他更想通過這個契機——畢竟也不是每一次都有機會撕破臉把刀架在世家脖子上——大刀闊斧好好整改北梁的冗官和快爛透的官制。
“刮骨療毒是可以,但是王爺,官制改革牽一發動全身, 陛下在外征戰, 朝中再這般大刀闊斧地改,稍有不慎就滿盤皆輸。”晏澤謹慎,并不贊同王滇的做法。
卞滄雖然極少開口,但還是勸道:“王爺, 向來改革都是徐徐圖之, 東辰改稅制改了三十年, 南趙改革科舉也近十年,如今大梁本就危在旦夕, 若這一刀下去, 恐傷根基。”
崔運皺著眉不說話, 顯然也并不贊同。
“諸位大人, 下官倒覺得可以冒險一試。”百里承安開口道:“不改, 大梁未必能撐下去, 改, 就能爭一線生機。”
“文彬,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說改容易,但怎麼改?改到什麼程度?”祁明道:“真要改,抗衡的是早在大安朝便屹立不倒的百年世家,將人幽禁宮中王爺已然將人得罪了,再動他們的根本利益,他們可就未必如現在這般好說話了。”
“不圖變就是一起死,不過是明日死還是今日死的差別。”百里承安道:“陛下這一戰輸贏尚未可知,若此戰輸了,率先求和棄梁的就是那些世家!”
“你又如何知道他們會棄梁?世家未必就是禍患,倘若我們能說服他們捐錢贈糧,便是陛下一大助力!”祁明反駁道。
“糊涂!”百里承安道:“這是往死路上走。”
“師弟——”
“祁大人。”一直沉默不語的崔琦看了眼完全沒打算阻止的王滇,垂了垂眼睛,緩緩開口:“百里大人,還請兩位冷靜一些,王爺如今也不過是提議,具體如何做還要看北梁的實際情況。”
一句話給圓了回來,也給了緩和的余地,百里承安和祁明之間劍拔弩張的氣氛才稍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