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書令崔運性格剛直,乃是朝中少見純臣,陛下當用。”
“吏部尚書曾介乃沽名釣譽之徒,然忠心可鑒,陛下是留是用可自作取舍。”
“禮部馮清貪污受賄,國之蠹蟲,陛下肅清朝中腐敗貪污時當拿他開刀……”
…………
“崔、簡兩家雖倒,世家仍在,陛下雖信重談太妃,但談家……不可不防。”
“陛下既有意立梁寰為太子,崔琦當除。”
“王滇同陛下貌若雙生,此人多智近妖,善蠱人心,無法收服之人,無論陛下多麼喜愛,斬草除根才是上選,否則來日必釀大禍。”
梁燁眉頭微蹙,聞宗雙手用力的攥緊了他的胳膊,字字肺腑懇切,“陛下,為帝者無需情愛,先帝的例子便近在眼前,若非因為卞將軍,當年何至功敗垂成……陛下!當斷則斷,您現如今的每一次心慈手軟,來日都會成為對準您咽喉的利箭。”
梁燁抬眼看著他,沒說應,也沒說不應。
聞宗呼吸變得有些艱難,他向來奇大的力道便得虛弱而緩慢,“最后,老臣有個不情之請。”
“百里承安是老夫手把手交出來的弟子,如若來日他犯下大錯,還望陛下……饒他一命,此子房相之才,陛下若愿用他,可保大梁三百年基業……”
梁燁點了點頭。
緊攥著他手的力道驟然一松,滿是藥味的房間里寂靜地只剩了一個人的呼吸。
大都上空的煙花絢爛地綻開,爆竹聲自四面八方響起,除夕終于迎來了最為歡騰熱鬧的子時。
慟哭聲和歡聲笑語交織在一處,呼嘯的寒風裹挾著硝煙味,吹起了玉佩墜著的紅穗子。
梁燁牽著馬,沉默地踩著雪,孤身一步步走向了寂靜深掩的厚重宮門。
第115章 時機
這個除夕注定過不安穩。
梁燁收到充恒的信之后不眠不休地往回趕, 回宮之后還沒來得及喝口熱茶,就傳來了卞云心自殺的消息。
梁燁帶著人過去的時候,卞云心正哭得梨花帶雨, 看見他便嚎得更大聲了, “哀家不活了!我兒如此狠心, 將哀家囚在這深宮不得出,反倒認哀家的死對頭當娘, 哀家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掛在房梁上的白綾被開門帶進來的寒風一吹, 就晃晃悠悠落在了她臉上,被她涂著顯眼豆蔻的手胡亂地抓了下來,然后就對上了梁燁冰冷的眼神。
卞云心登時嚇得打了個哆嗦。
梁燁揮退了周圍伺候的宮人,沉著臉走到了她面前, “起來。”
卞云心拿著袖子胡亂地抹了把臉, 臉上的妝容有些發糊,她使勁掐了把大腿,扯著嗓子開嚎:“讓哀家去死!”
“起來!”梁燁驟然怒喝了一聲。
卞云心的嚎哭聲戛然而止,神色倉惶地從地上爬了起來, 干站著半晌, 捏著袖子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淚, 放軟了聲音道:“燁兒,哀家……真的知道錯了, 你總不能這樣一直將哀家禁足, 崔語嫻那個老賤人已經死了, 咱們母子兩個再也不用受她脅迫, 只要再除了談亦霜那個賤——”
她對上了梁燁陰沉警告的目光, 恐懼之余又甚是委屈, “我們才是正經母子, 哀家聽聞你連選秀都讓她操持,甚至想娶她的侄女,你這樣將哀家這太后置于何地?你都不知道外面傳得有多難聽!還說你跟小太妃不清不楚……”
梁燁聽她尖銳的聲音聽得頭痛,冷冷打斷了她,“放你出去,你斗得過談亦霜?”
卞云心一噎,攥緊了袖子道:“哀家是太后,她不過是個小小的太妃,只要我兒撐腰,哀家就算將她打入冷宮都使得!”
梁燁懶得跟她廢話,只冷聲道:“將你那些個不中用的死士都召回來,你這麼多年都沒殺得了朕,別再攪渾水。”
卞云心委屈又憤恨道:“哀家……哀家那是為了迷惑太皇太后的視線,若讓她以為咱們母子連心,豈不是……豈不是連累你。”
“你是怕連累你自己。”梁燁扯了扯嘴角,拽走了她手里還死死攥著的白綾,冷聲威脅道:“再用這種小事來煩朕,朕就給你個痛快,扔去亂葬崗讓野狗將你吃了。”
卞云心驚恐地打了個哆嗦,又不死心道:“燁兒,今日是除夕,哀家讓御膳房做了你愛吃的,吃了飯再走吧。”
梁燁涼颼颼地瞥了她一眼,“朕最后勸你一句,別跟卞家的人有來往。”
卞云心這腦子打死都想不出這種話。
“……沒有。”卞云心移開目光,下意識地后退一步。
“從前的許多事朕都記不清了,”梁燁的眼神陰鷙駭人,“你只管當你的太后,明白嗎?”
卞云心訥訥地點了點頭。
梁燁拂袖而去。
“娘娘。”門外的宮女趕緊上來扶她,被她沒好氣一把推開。
“太后娘娘莫氣,陛下一聽您的消息便趕過來了,可見心里還是有您的。”宮女細聲細語地勸道:“奴婢聽說陛下回宮后連口熱茶都沒來得及喝呢。”
卞云心紅了眼眶,又憤恨地將手中的帕子扯成一團,帶著哭腔道:“養不熟的白眼狼!哀家當初難道就愿意看著他喝白玉湯嗎!當年他剛出生病得都哭不出聲,還不是哀家日夜守著他一口奶一口奶給救活的!他親娘親老子來看過他一眼嗎!談亦霜那賤人不過是給了他口飯吃就讓他當親娘供著!我呢!沒良心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