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梁燁沉默了片刻,“王滇在府中藏這麼個人作甚?”
膽子比老鼠都小。
充恒踹了那人一腳,沒好氣道:“面前這位就是子煜大人,還不趕緊把王滇給你的東西交出來!”
那早已嚇破膽的大夫哆嗦著手從腰間拿出了封皺巴巴的信封,上氣不接下氣道:“這、這是王公子……讓、讓小人隨身帶著……的……要是被人、被人抓抓抓住,只有交給……子、子子煜大人才、才——”
梁燁不耐煩地一把奪過了那封信。
信封皺得厲害,上面的墨跡早已干涸,顯然已經寫了不少時候,他拆信的時候,便聽見充恒在旁邊道:“據此人交代,王滇是個半個多月之前將信交給的他,囑咐他只有這月十六才能出那密室,王滇找此人來是為了救個將死之人,根據他的描述,屬下著人畫了畫像……”
梁燁瞥了一眼信封上“子煜親啟”四個大字,熟悉的字跡讓他無意識愉悅地挑了一下眉毛,里面厚厚一摞信紙沉甸甸很有分量,他嗤笑了一聲,拿出了那摞信紙展開。
然后充恒和周圍眾人就看見陛下原本噙著笑的嘴角逐漸拉平緩緩下壓,好不容易有點笑意的眸子變得黑沉駭人,周身的氣息比大梁臘月的冰雪還要冷上幾分。
厚厚的幾十張信紙,信的開頭甚至都沒稱呼,只有一行漂亮的標題,甚至帶著王滇說過的書名號:《關于戶部尚書交接詳細事宜》。
簡單粗暴表明意思。
梁燁不死心往后翻。
《王氏商隊五年發展規劃》,附:關于船隊相關事項請酌情考慮,不宜激進,河西船隊詳見第十七頁。
《十載山資金投入情況和盈利分析及計劃書》、《長運、明云、三生酒樓信息網說明》……
《皇宮暗線組織人員情況》附:還望能盡其用,錯在王滇,勿濫殺無辜。
《已盈利項目表及可流動銀錢》注:國庫告急時可取用。
《本人薪資表》注:臣帶走的銀錢全是自己的薪資本金賺的,私產屬個人隱私,不便說明。
…………
幾十頁紙,密密麻麻,條分縷析,大到各處產業分布和規劃如何填充國庫,小到梁燁給他的每塊銀子花在了什麼地方,甚至連他如何瞞過暗衛從宮中逃出,給梁寰請了哪些先生,讀了多少書,和崔琦如何達成了什麼協議……事無巨細全都交代地清清楚楚。
最后十來頁紙,寫著他認為的對梁國如今現狀可救急的方法,包括從前他們爭執不下的點,王滇甚至仔細地思考改善列了如何實施。
‘……此不過臣一家之言,望陛下酌情考慮。王滇。’
梁燁不死心地再翻,然后什麼都沒有。
幾十頁紙,王滇不知道寫了多久,然而一字一句,全都是在談論公事,將所有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條,甚至考慮到了梁寰和宮中的宮女太監,除了“陛下”二字,再沒有一個字關于梁燁。
最親昵的竟然是信封上“子煜親啟”四個字。
梁燁站在議事殿前,目之所及是巍峨浩蕩的皇宮和望不到盡頭的繁華大都,手中的信紙厚而重,卻又輕飄飄的。
好像什麼都沒有拿到。
第104章 威脅
一個月后, 南趙,兗州。
王滇蹲在河邊洗手,冰冷刺骨的河水凍得人牙齒都想打顫, 他垂眸盯著河面上倒映出來的影子, 扯了扯嘴角, 跟梁燁笑起來像了七八分。
王滇嘆了口氣,旁邊有人戲謔道:“我頭一次見顧影自憐能把自己給憐嘆氣的。”
“我這是睹物思人。”王滇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拿出帕子來仔細地擦著手指, 看向蹲在樹上的權寧,“梁燁的暗衛已經全都被甩開了,你現在又有空了?”
權寧之前消失了大半個月,護送他的是叢映秋和其他人, 現在權寧來了, 叢映秋便匆匆忙忙離開了,好像是有什麼要緊事。
權寧嘆氣的聲音比他還要大,抱著他那把彎刀瀟灑地靠在樹上,“我看上了個富貴人家的公子哥, 奈何人家不搭理我, 對著個禿驢掏心掏肺的, 那禿驢分明一直在利用他,他卻一往情深, 嘖。”
權寧大概慪到了極點, 有些郁悶地問他:“你說我哪樣不比那個禿驢強, 最起碼我不會騙他。”
“感情這玩意兒, 沾上就是瞎了眼失了智, 任旁人苦口婆心地勸, 一分都聽不進去, 硬要去撞南墻一條道到黑。”王滇說:“哪怕旁的人千好萬好,都不及心上人萬分之一,哪怕對方是個垃圾。”
“有道理啊。”權寧從樹上跳下來,笑瞇瞇地湊近他,“我瞧你也不是不喜歡梁燁,怎麼眼也沒瞎智也不失,走得這般干脆利落?”
王滇正色道:“我從商這麼些年,梁燁這買賣賠了個底朝天,離開無非是及時止損。”
權寧嬉皮笑臉道:“我可是聽說梁帝為了你連大婚都取消了,負心薄幸。”
王滇偏了偏頭,躲開了他一個勁往前湊的臉,“你相好的隨時能要了你的命,你不跑?”
權寧嘖了一聲:“我會先殺了他。”
“可惜我殺不了他。
”王滇說:“只能選情正濃時跑,跑了他就會耿耿于懷,就會念念不忘,只想著待哪日活捉了我問個清楚再報復回來,而不是讓我一死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