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噓。”毓英示意他噤聲, 低聲道:“主子們的事情豈是咱們可以置喙的。”
“我這不是著急麼。”云福苦惱道:“王大人有多在意陛下, 咱們都看在眼里, 陛下若是納了妃, 這宮中哪里還有大人的立足之地?”
“朝中上下都在逼主子。”毓英利落地換好了茶水,嘆了口氣,“而且我聽說王大人在早朝上親口勸陛下,大人這又何嘗不是在將陛下往外推?”
“好不容易才……”云福頗為惋惜。
“不說這個了。”毓英謹慎地往周圍看了一眼,端著茶往外走,轉移話題道:“你之前不是新收了個小徒弟嗎?乖巧懂事得很,怎麼這幾日一直沒見他?”
“啊,他家中出了事,陛下開恩,允許他回家探望。”云福笑道:“不過他家在南邊,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來。”
毓英也不是蠢人,只聽一個“回家”就知道這人大概是不會再出現在宮中了,沒來由地想起了前些日子從興慶宮池塘里撈上來的一具尸體,聽說嘴都被刀割爛了,面目全非至今無人敢認,其中聯系她不敢再往深了想。
想起方才她同云福說的那些話,忍不住后悔起來,謹慎道:“方才那些話我們私下說說便也罷了,萬不能傳出去。”
“這是自然。”云福連忙點頭。
兩個人說著話離開了偏殿,房梁上便悄無聲息地落下來一個少年。
充恒挑了挑眉,拍了拍手,從果盤里揀了塊糕點就要往嘴里塞,便聽一道聲音幽幽從暗處幽幽傳了進來,“洗手了麼?”
充恒嚇得直接把手里的糕點給捏碎了,警惕地轉過頭去,就看見梁燁蹲在角落的某根房梁上,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來了個檀木盒子,使勁吹了吹上面積攢的灰塵,全都落在了桌子的點心上。
“……主子。”充恒半晌無語,“沒法吃了。”
“整天就知道吃。”梁燁將那盒子揣進袖子里,利落地從房梁上跳了下來,“方才聽毓英他們說起云福的那個徒弟,怎麼還給人留了全尸?”
“當時來不及嘛。”充恒聳了聳鼻子,被灰塵激得打了個噴嚏,“我之前一會兒要扮成簡凌去刺殺你,一會兒又要扮成吳思廉去給簡凌下毒,好不容易完事了我還得盯著崔琦……驢都沒我累。”
他說完又想伸手去拿沾了灰的糕點,被梁燁一巴掌拍開。
“臟不臟?”梁燁嫌棄道。
充恒不甘不愿地揉了揉自己被拍得生疼的手背,“我以前什麼都吃的,主子你現在跟王滇一樣,瞎講究。”
梁燁挑了挑眉,“說起王滇,朕給你派了那麼多人手,你都沒能將那個小兔崽子看住,王滇現在用他來威脅朕,你還好意思抱怨?”
充恒癟了癟嘴,“屬下知錯,屬下無能,甘愿受罰。”
梁燁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腦勺上,將人拍了個趔趄,“受罰先不著急,隨朕去趟康寧宮。”
正捂著腦袋齜牙咧嘴的充恒突然來了精神,眼睛亮晶晶道:“真的?”
“不想去朕就自己去。”梁燁說。
“去!誰說不去!我去!主子!”充恒登時激動起來,抓住他的胳膊復又松開,“等等,我先去換件衣裳,這身都沾灰了。”
他往前跑了兩步,復又折返,眼巴巴道:“主子,之前王滇送來了幾身冬袍,說有我的一件……”
“你不是不要嗎?”梁燁挑起眉。
充恒抓了抓了頭發,漲紅了臉,“我、我沒說不要,平時總殺人白衣服容易臟,我的袍子都不好看。”
梁燁嗤笑了一聲:“出息。
”
充恒一臉焦急又央求地看著他,梁燁優哉游哉地出了門,“在寢宮的偏殿柜子左上第三格。”
充恒一陣風似地直接躥了出去。
半個時辰后,康寧宮。
暖爐里燒著碳,厚厚的簾子將寒意擋在了外面,屋子里只剩淡淡的香氣。
談亦霜的目光落在了腰背筆直的白衣少年身上,笑道:“許久不見小恒兒,又長高了不少。”
充恒抱著劍目不斜視,直愣愣地盯著面前花瓶擺件,聞言使勁挺了挺腰背,試圖讓自己看上去更高大強壯一些。
梁燁道:“他整日上躥下跳,去御膳房比廚子都勤,不高都難。”
談亦霜笑出了聲,充恒耳朵根通紅,辯解道:“我……我那是去探聽消息。”
“上次見還是除夕家宴,如今已經又快要到年關,轉眼你們就都長大了。”談亦霜端起茶來抿了一口,“陛下,您平日里還是要多保重龍體,不要太過操勞。”
充恒抱著劍使勁點頭,眼神正直嚴肅,絲毫不敢多看她一眼,可惜他那點小心思早就展露無遺,在場的其他兩個人都心知肚明,不過是誰都不想點破。
“朝臣勸朕選秀,只是選秀之事終歸是需要長輩操持,朕思來想去,后宮之中也只有娘娘合適。”梁燁不緊不慢道:“不知娘娘可愿意幫朕?”
談亦霜微微詫異,“陛下,太后娘娘尚在,我來操持恐怕不妥。”
提到卞云心,梁燁眼底的溫度又淡了幾分,“太后身體抱恙,一直纏綿病榻,朕也不好去讓她勞累。”
自從梁燁遇刺,卞云心被禁足之后,梁燁就好像忘了這個人,一直沒有松口解除她的禁足,而卞云心不知為何也沒有鬧,反而安安靜靜一直沒有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