累得要命,精神卻極度興奮。
梁燁此前種種行為和痕跡終于全部串聯起來變成了一根清晰的線,清楚明白地向他展現出了帝王的果決與狠厲。
他從袖子里掏出來一個血紅色的小盒子,打開,里面放著權寧給他解蠱的藥丸。
王滇將盒子放在了枕頭邊上,自嘲地扯了扯嘴角,梁燁一直沒將這藥丸拿走,不過是一直存著試探他的心思,這廝的試探從來都是明明白白——
就連現在,梁燁也敢用自己的命來試探自己的忠誠。
朕把命交到你手上,你會不會背叛朕?
然而真真假假在前,梁燁又似乎在問,朕的性命就在這里,你若敢取,你猜朕會不會留有后手?朕要跟你一起死。
王滇絲毫不懷疑梁燁若是真死了,他絕對活不成。
這瘋子向來不講道理。
但就李步說得那些話,他是半個字都不會信的——他太了解梁燁,就像了解他自己。
然而他已經完全不想細思其中種種,他只想知道明天梁燁能不能睜開眼睛。
王滇伸手捏住了梁燁的下頜,溫柔的看著他,“今夜子時你若不醒,我就先弄死你,我們一起死好不好?”
梁燁閉著眼睛,大概是被他卡著下頜不舒服,皺了皺眉。
王滇輕笑一聲,親了親他的鼻尖,“騙你的,自己死去吧,傻逼玩意兒。”
第74章 蘇醒
大殿內, 裝備精良的禁軍將眾人團團圍住,血肉模糊的尸體被接連不斷的抬出去,一片安靜里只能聽見微弱的哭泣聲。
新科進士們聚集在大殿的角落里, 臉色慘白, 衣服上不知道沾的誰的血, 然而互相看看,他們之中卻無一人傷亡, 荀陽和劉賓白對視, 俱是驚疑不定。
那些“不幸”身死的官員家眷被禁軍單獨“請”到了偏殿看管了起來,而僥幸存活下來的官員被另請到了別處的宮殿,至于聞宗、晏澤還有崔運等重臣,則被客客氣氣請到了議事殿。
“聞大人, 佩服。”晏澤臉色難看極了, 如今想起來之前射向自己的那一箭都心有余悸,聞宗這個小老頭也不知道為什麼力氣這麼大,竟然愣是單手提著他躲開,救了他一命。
只是他這毫不客氣的神色, 完全不見半點感激之情。
聞宗淡定地攏著袖子, 道:“晏大人無須言謝, 老夫不過順手為之。”
晏澤被他噎得臉色發青,“陛下竟如此殘暴嗜殺。”
“晏大人, 你莫不是嚇糊涂了?”聞宗憂心忡忡道:“這分明是黑甲衛做得孽, 謀反加弒君, 陛下如今危在旦夕, 你怎敢如此污蔑陛下?”
晏澤知道這次崔語嫻怕是難以翻盤, 恨恨地閉上了嘴。
聞宗嘆了口氣, 看向旁邊顫巍巍腆著大肚子的許修德, “快扶著你老師,都嚇糊涂了。”
“哎,哎。”許修德老老實實地去扶晏澤,被晏澤冷冷看了一眼,他卻瞇縫起眼睛訕笑,低聲道:“老師,今時不同往日,陛下既然留下咱們的性命……必然有更長遠的打算,咱們得……會低頭。”
晏澤的目光終于灰暗了下來。
大殿中,趙岐驚恐地抱著旁邊人的胳膊,“娘的好多死人!”
旁邊的人淡淡看了他一眼,在禁軍請他們移步時,甩開了他的胳膊,“趙大山,你走不走?”
趙岐朝天翻了個白眼,站起身來背著手,一邊走還一邊嘖嘖搖頭,“這兄弟死狀略凄慘啊,這大爺得吃了多少民脂民膏……誒,這個扳指看起來很貴——”
旁邊的人一把薅住了他的領子,咬牙切齒道:“你積點陰德。”
趙岐拍了拍他的肚子,詫異道:“有啦?幾個月了?我這個當爹的怎麼不知道?哎呀呀,這可真他娘的是雙喜臨門!”
護送他們的禁軍紛紛側目,拽著他的人被氣得臉色漲紅,再次加快了腳步。
而緊跟在他們后面的樓煩使者,兩個五大三粗的老爺們小心翼翼地扶著不停咳嗽的大王子,心驚膽戰,旁邊護送的禁軍也被他咳得心驚膽戰,他手里攥著的帕子透著殷紅,大王子沖他們抱歉一笑,“對不住,今日天寒,咳得有些厲害。”
旁邊副使聞言直接用毛裘將人裹了個嚴實,本來就看不到臉,這下更像個雪球了,周遭一群人生怕這雪人給雨淋化了,給他遮雨的傘都比其他貴人多了一倍。
申玥儷面色淡淡地往前走,徑直越過了樓煩和南趙,對最前面的首領問道:“你們陛下可還好?”
然而對方只是客氣地行禮,卻沒有任何回應,“公主,請。”
申玥儷皺著眉看向寢宮的方向,抿緊了唇。
雨勢愈發大了起來。
偏僻狹窄的宮墻間,穿著黑色輕甲的少年戴著雨笠,即便身形偏瘦,也幾乎將整個小道堵了個嚴實。
楊滿攥著手中的令牌,雨水澆得他幾乎睜不開眼睛,尖聲道:“哪里來的狗奴才,還不趕緊滾開。”
雨笠抬起,露出了少年蒼白的臉。
“無咎?”楊滿的心瞬間放了下來,快步走到他跟前呵斥道:“你在這里做什麼!宮里現在一團亂,快些回家——不,你帶上金銀細軟,速速離京!待風頭過了再回來,若是我有意外,你便去城南郊外的別院,去那池子地下將我藏的東西挖出來,能保你一輩子榮華富貴,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