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伴君如伴虎,君心難測,更何況這是只時而瘋癲時而又清醒到嚇人思維縝密手段毒辣的大老虎,即便會偶爾對他動一下惻隱之心,但誰又能保證這點惻隱之心一直在?
況且……他之前對梁燁動了殺心,雖然梁燁嘴上不說,照著這廝睚眥必報的狗德性,不是不報,興致沒到而已。
“什麼可惜了?”充恒撓了撓頭,看看王滇,又轉頭看向梁燁,“主子,咱們是不是得回宮了?我看這雨也下不了多久,冒雨回去正好涼快。”
梁燁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抬腳就把人踹進了雨里。
“那你就給朕好好涼快。”
第42章 沐浴
風急雨驟, 王滇看著山洞外跪著百十來號身著甲胄面容肅殺的侍衛,他們漆黑的披風被浸在水洼里,衣服濺滿了泥漿, 此時俱是低垂著頭, 沒人敢吱聲。
“臣簡凌救駕來遲, 黑甲衛聽憑陛下差遣。”為首的是個劍眉星目的青年人,跪在雨里不卑不亢表明來意。
這會兒王滇易了容, 梁燁穿著件松松垮垮的外袍靠在山洞邊上, 懶聲道:“皇祖母她老人家的黑甲衛,朕可不敢差遣。”
簡凌不著痕跡地咬了一下牙,半途他忽然收到了崔語嫻的消息,原本要殺梁燁的命令換成了保護梁燁安全回宮, 他心里不可謂不憋悶, 面上功夫卻要做足,“臣恭迎陛下回宮。”
梁燁置若罔聞,伸手摸了摸王滇的假臉。
說實話充恒的易容術確實精湛,這張他倆用慣了的面具覆在臉上如同真皮一般, 觸手溫熱細膩, 細微的表情都一覽無遺。
稍顯凌厲的五官讓王滇看起來有些冷酷, 只除了那雙眼睛,似乎總是溫和平靜的, 同這張面具格格不入, 然而當這雙眼睛落在梁燁身上時, 里面的情緒就會豐富而生動, 雖然大部分時候是暴躁和憤怒, 但梁燁對這種與眾不同樂在其中。
所以他很不喜歡王滇以一種冷靜又從容的神情看自己, 就好像他跟其他人也沒什麼不同, 這讓他難以忍受。
山洞外暴雨如注,上百人跪在雨里一動不動,氤氳又厚重的水汽彌漫在山洞中,連指腹都帶著點涼意,透過薄薄的面具浸潤進了皮膚里。
王滇攏著袖子站在旁邊,往后退了一步,躲開了他的手,低聲道:“陛下,該回宮了。”
梁燁的神色意味不明,“不回。”
他有些不悅充恒動作如此快速,合該再慢些,讓他再殺幾波刺客,然后同王滇一起亡命天涯,生死相依,才讓人更痛快舒心。
王滇抬眼,梁燁扯著他的袖子將人往山洞里拽了拽,免得淋到他,不情不愿地開口解釋,“等雨停了。”
王滇看著外面淋雨的簡凌等人,除了觀感上有些不適,倒沒多少同情心,畢竟要不是形勢斗轉,這些人是來取他們性命的。
“秋獵時的獵場不比十載山小。”梁燁突然開口道:“屆時朕還可以帶你去放風箏。”
王滇已經不止一次聽他提起秋獵,忍不住問:“你很喜歡秋獵?”
“唔。”梁燁語焉不詳,篤定道:“很是有趣。”
充恒看著山洞里唯一一塊干燥的地方被王滇占了,有點郁悶地蹲在石頭上,盼著這場雨趕緊停下。
老天爺大概是聽到了他心里的乞求,又過了半個時辰,雨勢終于減小,最后只剩了輕飄飄被風刮來的細雨絲。
“恭請陛下回宮。”簡凌再次開口。
梁燁一腳踹到了他的胸口,將人踹飛了幾丈遠,簡凌重重摔在了地上,周圍跪著的黑甲衛紛紛要去扶,梁燁用腳挑起地上的斷劍落利落地旋走了手邊的兩顆腦袋,笑瞇瞇道:“朕讓你們動了麼?”
“你——”有人憤怒出聲,然而下一秒身首分離,跌落在泥水里。
簡凌捂著心口從地上爬起來,跪在泥漿和血水中,規規矩矩叩頭,“恭請陛下回宮。”
梁燁手中的斷劍滴滴答答落著血,還要再動,王滇上前攥住了他的手腕,梁燁面色不善地轉頭,帶著殺意的笑微斂,皺了皺眉,嘟囔道:“分明是他們欺人太甚。”
跪在地上的黑甲衛:…………
“太臟了。”王滇拿走他手里的斷劍隨意扔在地上,“回宮里沐浴換衣服。”
梁燁贊同地點點頭,反手扣住了他的手,“你同朕一起。”
王滇清了清嗓子,壓低聲音道:“再說。”
梁燁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也沒多說什麼,拽著他上了馬車。
這次出宮王滇可謂是精疲力盡,剛上馬車沒多久就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睡夢里隱約有人在扒他衣服,還摸了摸他的心口,他不耐煩地打開那只作亂的爪子,又睡了過去。
“主子,藥。”充恒從車窗外遞進了幾個小藥瓶來,“藍瓶化瘀,小的止血,白的祛疤。”
梁燁抱著昏睡過去的王滇臉色沉沉,將人全身上下都仔細檢查了一遍,身上的傷口和清淤都認真涂上了藥,才重新給他換了干凈的衣袍,讓他靠在自己身上睡覺。
“主子,你身上的傷……”充恒從外面探進頭來,有些不放心。
梁燁涼颼颼地瞥了他一眼,充恒嘆了口氣,自覺地把簾布給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