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掀開帷幔,王滇抬頭就看見了充恒。
充恒似乎也被那個耳墜給荼毒了眼睛,一臉不忍直視,“主子說他今日心情好就幫你去早朝了,你可以繼續睡。”
王滇頓時顧不上那耳墜,震驚道:“他竟然肯去?”
但旋即就覺得大事不好,“不行,我去看看。”
充恒沒攔他,只是跟在他身后道:“主子說你要看便看,但不能被人發現。”
充恒帶他上了議事殿的屋頂,悄無聲息地打開了兩片琉璃瓦,“看吧。”
“…………”王滇對這倆人動不動就上梁揭瓦的行徑很無語,低頭往議事殿里望去。
然后就被梁燁右耳上戴著的那個如同孔雀開屏的耳墜給閃瞎了眼。
“他為什麼要戴這玩意兒上朝?”王滇覺得自己這些天在群臣面前營造的沉穩可靠的形象很可能已經毀于一旦。
“主子說好看。”充恒默默扭開了頭。
梁燁身上的龍袍穿得隨意,整個人歪斜地靠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一只手支著腦袋,耳朵上的墜子輕晃,他另一只手拿著份奏折,漫不經心地看著。
底下跪著的戶部尚書許修德高聲道:“陛下,我等去內朝索要國庫鑰匙,竟被他們給轟了出來,陛下,他們真的是欺人太甚吶!”
“陛下,內朝跋扈專權,許多任務我等即便有心也無力,還望陛下早做決斷!”中書令崔運出列道。
“陛下,如今外朝式微,不可莽撞行事。”侍中卞滄出言勸諫,“當務之急是解決河西疫病!”
“敢問卞大人,外朝無權,怎麼解決河西疫病!?”有人出聲反駁。
不出意外又吵了起來,情急之下卞滄道:“聞太傅,您倒是勸勸陛下啊!”
聞宗抬頭看向龍椅上的梁燁,微不可查地皺起了眉。
梁燁將手里地奏折隨手一扔,沒理會那群吵嚷的大臣,仰起頭來看向大殿屋頂,正好和王滇窺探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王滇驚訝于他的敏銳,接著便見他揚唇一笑,抬手慢條斯理地撥弄了一下右耳的耳墜,細微又清脆的鈴鐺聲越過嘈雜的吵鬧,準確無誤地落進了王滇耳朵里。
瑪瑙靡麗,松石清艷,卻全然壓不住這妖孽似的一笑。
吵嚷的大殿倏然一靜,膽小的已經兩股戰戰,畢竟這個笑容太熟悉了,以前陛下他每次想砍人腦袋都是這麼個笑法啊!
房頂上的王滇瞪了他一眼,拿過琉璃瓦來把窟窿給堵得嚴嚴實實。
梁燁的笑容瞬間一收,低下頭來看向這群礙事的蠢貨,語氣陰沉煩躁,“怎麼不吵了?”
眾人面面相覷。
梁燁往大殿里掃視一圈,目光落在了許修德身上,“把這胖子拖出去砍了。”
“陛下!陛下饒命!陛下饒命!”許修德險些嚇尿,拼命地在地上磕頭。
“許修德乃戶部尚書,還請陛下三思!”右仆射晏澤出列跪下來給他求情。
隨后崔運、卞滄還有曾介等人也跪地求情,百官一看,嘩啦啦跪了一片。
梁燁絲毫沒有改主意的打算,目光不善,“怎麼,威脅——”
話音未落,他突然被光晃了一下眼睛,下意識抬頭去看。
王滇沖他搖頭,用嘴型沖他喊:‘這!人!還!有!用!’
梁燁不爽地皺了皺眉,起身拂袖而去。
“散朝——”云福見狀高聲道。
逃過一劫的許修德瞬間癱坐在了地上,旁邊有人來扶他,他看向了梁燁離開的方向,使勁咬了咬牙。
王滇蹲在房頂上,捏了捏手里耳墜,旁邊的充恒看他的目光充滿了敬佩,“你死定了。”
王滇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充恒指著他手里的耳墜,“你要是戴上,說不定主子會饒你一命。”
“這種丑東西——”王滇擰眉。
充恒警惕地看著他身后,王滇毫無所覺地把耳墜往他手里一拍,“你想天天看梁燁戴著這玩意兒現眼嗎?”
“現眼?”身后傳來了梁燁陰惻惻的質問。
王滇轉過頭,就看見梁燁耳朵上那個在太陽底下閃閃發光的耳墜,他拿著手里的耳墜對著他比劃了一下,昧著良心道:“還行,你戴一對肯定更好看。”
梁燁奪過來給他戴上,“敢取下來朕要你生不如死。”
“…………”王滇坐在屋頂上抽了抽嘴角。
這琉璃瓦被太陽曬過之后燙腚。
王滇本來想去書房,卻被梁燁拽著來了處偏僻的冷宮,冷宮里陰森森的雜草叢生,七拐八拐之后他們進了個更偏僻的小廚房,但看里面的東西準備得很齊全,應該是經常開火。
然后他就看著這個神經病從龍袍里掏出來了一張餅,半塊姜,兩根蔥,還有把番薯葉子,又蹲下從灶膛里扒拉出來一罐子米。
……離譜。
“你不讓朕殺了那胖子,是想留著熬湯嗎?”梁燁大概是很不痛快,臭著張臉問。
“許修德是戶部尚書,還是右仆射晏澤一手提拔上來的,那天晚上去內朝看到的名單里有晏澤,動了許修德,太皇太后肯定不會坐視不理。”王滇接過他遞來的餅,捏了捏,有點軟,但看起來不怎麼好吃。
“嘖,朕還以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
”梁燁喝了口湯咂摸了一下味,又往里邊加了點糖。
“太皇太后不會一直等著,河西疫病是大事,估計她會召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