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許是想到了這話里的大哥在幾個時辰前變成了一句尸體,他又訕訕地閉上了嘴,示意自己已經說完了。
“聽上去你似乎對你大哥很是不滿嘛……”陸靈玨瞇了瞇眼睛,隨即厲聲問道,“那你剛剛那副悲痛欲絕的模樣是在做給誰看!還是說你對你大哥積怨已久,這才痛下殺手,剛剛那些全是演出來欺騙本官的!”
最后一句擲地有聲,全然沒了陸靈玨平日里的活潑友善,聽得蘇慕又是一怔。
大理寺的人擺起架子來氣勢都挺足啊。
洪逸塵被陸靈玨這突如其來的喝聲嚇得一抖,人也有些發懵,在原地愣了好一會后才聽明白了這句話,當即漲紅了臉爭辯道:“我……我和我大哥之間雖然是有些不對付,但……但這畢竟我的大哥,更何況我昨日喝的酒又多,剛剛還沒醒全,哭上一哭又有什麼問題!”
這話說的別說是對面兩人不太相信,連洪逸塵自己都顯得很是心虛,梗著脖子紅著臉杵在原地好一會兒后,像是認命地嘆了口氣道:“我……我曉得了大哥和二嫂之間的事情后,想拿這件事換些好處來,便和大哥打好了商量。你們是不知道,洪家里頭這幾年看著還算光鮮,其實大哥早就把家底給花得差不多了,那我也要為自己攢個本兒不是?”
“本來他不愿意,我就揚言要把這事兒告給二哥,這才松的口,但說是要過幾日,屆時會有一批銀錢到手,那個時候再給我。”洪逸塵撇了撇嘴,“可這誰能想到,大哥竟然就……”
蘇慕聽得眼皮直跳。
這家人可真是有意思。
敢情這位弟弟不是在哭兄長,而是在哭自個兒的錢呢?
陸靈玨也是難得地有些語塞,他在大理寺的時間雖然算不上長,但也見過不少奇聞,能像這家人這樣一人一個樣的,樣樣都不像人的,倒還真是頭一回見到。
隨后兩人盤問完了這人昨日的行程,便也不再揪著人不放了,開始在府里轉悠起來。
到日落時分,兩人基本上已經問完了府內幾乎所有的下人,不僅問清楚了洪承羽的狀況,也順帶著問清了梁萱萱死的那一日府中情形。
最后兩人吩咐了在洪府留守的衙役幾句,讓他們不要掉以輕心,遇到什麼人出去都要及時匯報后,便打道回了縣衙。
柳瀟然回了縣衙也沒閑著,沒待多久便出門前去排查借據上的人,前腳剛邁進縣衙的大門,后腳就傳來了陸靈玨很是興奮的聲音。
“大人大人!我和喻之查到了很多很多很多東西呢!”
柳瀟然頗為無奈地轉過了身,就發現陸靈玨的身旁少了個人。
“怎麼只有你一個人?”
“嗯?你說喻之?喻之剛剛進門往另一邊拐了,說是先去看看尸體的情況,一會就過來了。”陸靈玨解釋道,“他說,我們的很多猜想都必須要建立在尸體的確切死因上,因此著急去看看。”
柳瀟然沉默了一瞬,那停尸間偏僻又陰森,如今仵作又不在府內,這人倒是真的一點都不怕。
“走吧,我們也過去看看。”柳瀟然開口道,“我囑咐你問的東西可有結果了?”
陸靈玨點點頭:“我問了很多照顧洪承羽起居的丫鬟,她們都說洪承羽雖然談不上是個品茗的高手,可是屋里都是會備茶水的,書房就更不例外。
且她們都說沒進去屋里收拾過茶盞,若是這茶盞不是被洪承羽一時興起自己丟了,那必然是被人給刻意丟了。”
柳瀟然點了點頭,這與他猜想的無異。
那取走茶盞的,多半便是最后一個見到洪承羽的人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走到了停尸房的院落,柳瀟然剛走進去,就撞上了急急忙忙往外跑的蘇慕。蘇慕本身跑得著急,被撞得是一個后仰,差點沒直接坐地上,好在柳瀟然及時地伸了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才讓他借著力沒摔下去。
“柳少卿!”蘇慕緩過神來后也沒顧上道歉,著急忙慌地說道,“洪老爺在死之前,還被人用同樣的繩索勒過!他很有可能是被人勒暈之后套到房梁上去的!”
作者有話要說:
皮革樣化是啥捏,就是人的皮膚本來是有水分的,人死了之后,因為沒有水分補充,也失去了血液循環,水分會漸漸流失,然后就會呈現出一種局部干燥,呈蠟黃色、黃褐色或深褐色,質地變硬,和皮革一樣。
第20章 深宅(六)
說完了他帶著兩人走到停尸間里頭,給他們指了指洪承羽脖子上的傷口。只見洪承羽的脖子上有兩道痕跡都清晰可見,一者交于上,一者環于后,是兩種方向完全不同的痕跡。
蘇慕解釋道:“人身上的很多傷痕在死后的一段時間里可能無法完全顯現出來,但是過一段時間后,皮膚會發生……一些變化,使得本來看不清的傷口變得更清楚,大概就是現在這樣了。”
“不僅如此,你們看這里。”蘇慕伸手扯了扯洪承羽的衣物,露出頸后方的斜方肌來,幾道紫紅色的擦痕赫然在上,雖然顏色并不及脖子上深,但也足夠辨認,“從這里的痕跡到這里,繩子的粗細都是一樣的,痕跡也都相似,所以我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