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聽瀾本來是一點都沒覺得把自己比作香玉有哪里不妥,但這幾個字從裴昱瑾的口中緩緩念出的時候倒是叫他面皮發燙,雙頰微紅,少不得要替自己分辯兩句。
“本王不過一時口誤,裴相何必揪住不放。”
這時候倒是沒有剛剛那幅冷冰冰的樣子,有了些鮮活的人氣。
“臣受命于君,若您有事,臣難辭其咎。”
這才算是正經的答案,方才也不過是逗他一番。
聽聽,果然這才是那個熟悉的畫風。
沈聽瀾翻身朝內將被子裹緊顯然是拒絕再同他交流了,也怪他轉身太快竟是錯過了那人唇邊難得如此明顯的笑意。
裴昱瑾也不惱他這略帶了些孩子氣的舉動就在屋中桌旁落座,隨手拿了本書,看樣子是不打算走了。
沈聽瀾下午昏睡了好些時候,這會兒就算不是精神矍鑠也實在是沒什麼困意,翻來覆去了好久都沒能入睡。
“你翻書太吵了,本王睡不著。”
致力于刷負分的沈某人這時候是理不直氣也壯。
對,沒錯,就是因為你我才睡不著的,快對我這個蠻不講理的小作精發火,表達你的不滿。
被裴昱瑾這麼一攪和,沈聽瀾也不再多想,橫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這春獵他去定了。現在還是繼續他眼下要做的事情。
但是可惜的是他的滿腹期望終究還是落了空。
裴昱瑾并未言語只是舉起手中的書給他看了一眼。
這是何意,考察他視力?
書名叫……
沈聽瀾本來已經瞇眼準備去看了卻又反應過來有些不對。
“臣是想提醒殿下,這書并未翻開。
”
裴昱瑾自覺今日心神有些不寧,難以沉下心來,索性也就不翻書去玷污圣賢了。如今他腦中倒全是白日的光景。
他很清晰地意識到白日那人倒在他懷中時,他的心亂了一拍,哪怕只有一瞬,對于一向冷靜自持的他來說也是極不應該的。
素來只聽聞他病弱,像今日這般危急的卻并未親見,一時慌亂也是有的。
這話其實多少有些自欺欺人,可裴昱瑾卻很好的接受了。
他不該也不會這麼輕易地被人牽動心神。
而沈聽瀾聽到他的話,腦海中的第一反應卻是原來已經狀元及第的人也會假裝用功啊。
“你也回去休息吧,本王不喜歡睡覺的時候旁邊有人。”
你守了我一下午,我卻處處挑刺想趕你走,實在是不懂禮數。
話說到這份兒上,裴昱瑾總應該將書放下,然后出去將門帶上了吧。
可沈聽瀾到底還是太天真了,任他想盡借口趕人,那裴某人就是“穩坐釣魚臺”動都不動。
真是個盡忠職守的大忠臣,就為他皇兄一句話他還能在這里枯坐到天明不成。
見人趕不走,沈聽瀾抱著另一個軟枕翻身不再努力。
眼不見心不煩好了。
其實元帝的原話是“言之,你替朕等佑彥醒來,安撫他幾句,晚上讓人好好守夜,朕明日再來看他。”
這字句之間可沒有讓裴昱瑾陪床,寸步不離的意思。
不過,這人身邊的那個小太監一看就是毛手毛腳的,若是夜里真出什麼事相府也難辭其咎。
見床上的人漸漸老實了也不再翻動,裴昱瑾起身去熄燈,只留了一小盞在桌上,燭火若隱若現,輕輕飄搖。
好在沈聽瀾的屋中還有一張軟塌,這才讓他不必在桌旁硬熬這漫漫長夜。
軟榻上只有一張薄毯,雖說已快入夏,但夜間還是有些涼了。
不過裴昱瑾常年習武,睡上一夜倒不至于會生病,他自然也不挑。
夜深無人語,輾轉反側卻還是難眠。沈聽瀾掀開衾被,緩慢踱步到軟塌旁盯著榻上的人看了數秒。
瞥開別的不談,裴昱瑾這張臉著實是長在了他的審美點上,就是可惜好好的美男怎麼就長了張氣死人不償命的嘴。
沈聽瀾輕嘆一口氣有些懷疑這在不久的將來,這人真的能夠按照原書的劇情順利抱得美人歸嗎?
愁人,真是愁人。
離床不遠處的衣架上掛著他平日里披著的絨毛大氅,看著就很暖和。
沈聽瀾的目光落在軟塌上那人露出的小半截身子上,猶豫片刻還是上前將這大氅取下給人蓋住全身。
只是出于人道主義,不想他在自己這凍病了,他應該不會多想吧。
有些心虛地做完這一切后,沈聽瀾放輕了腳步又回到床邊,仰面躺下雙手交疊在腹部,睡姿十分安分。
他沒有回頭再看一眼,自然也就錯過了那一雙在黑夜中熠熠生輝的眸子。
察覺到那人腳步的遠去,裴昱瑾伸手捻了捻身上這多出來的衣物,毛茸茸的,別有一番暖意,還帶著淺淺的藥味卻也不算難聞。
翌日,元帝帶了不少好東西來看弟弟,又是好一番安撫才算完,只是到底沒有松口讓他去參加春獵。
相府的日子說是清閑卻也無聊,自那日后裴昱瑾也就只是帶他小范圍的跑跑馬,做做畫,咸魚都快變成了發霉長蘑菇的臭咸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