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木質門扇被撞擊的聲音打斷了這小聲的交談。
沈聽瀾支撐著坐了起來,理了理有些褶皺的衣物,給孟衡遞了一個眼神,孟衡會意揚聲道,“進。”
隨著他聲音落下那扇門被人輕輕推開,來人垂首而立言語恭敬,“王爺,陛下駕到,在前廳等您。”
“皇兄來了!”
沈聽瀾的語氣中有一絲不難察覺的欣喜,他不等孟衡來服侍,自己套上床邊的皂靴,步履匆匆地就往前頭去。
一山更比一山高,他在裴昱瑾這落下的面子總還是得找回來才成。
相府前廳,元帝沈云逸端著裴昱瑾親自煎的茶,邊品邊嫌棄,“堂堂相府都沒點好茶,杜峰,等今年的新茶到了你親自送一點過來。”
“是,奴婢遵旨。”
裴昱瑾倒是沒什麼講究,他喝茶素來都是牛嚼牡丹,賞他再名貴的茶也無異于是一種浪費。
“陛下既要賞,那微臣就厚顏再向您討些佳釀。”
茶他不喜歡,可這酒卻是多多益善。
元帝沒好氣地揮揮手,示意杜峰“給他給他,不成體統。”
元帝來這本就不是為了見他或是來談政事的,討完酒裴昱瑾就識趣地不再主動開口。
倒是沈云逸一直拉著他問東問西。
他竟是從來不知,這天恒最為英明神武的君王居然還有這麼話癆的一面,從飲食到起居事無巨細地親自詢問。
就在他有些厭煩準備隨意敷衍兩句的時候,正主到了。
“皇兄。”
沈聽瀾張開雙臂就往他皇兄身上撲,一整個乳燕投林的姿態,好在元帝手里的茶水提前放下了,不然非得弄濕衣衫不可。
沈云逸將弟弟牢牢接住,動作上透著小心可言語卻是十分嚴肅,“多大人了還這麼毛躁。”
“嘿嘿,皇兄,佑彥想死你了。”沈聽瀾傻笑兩聲,毫不避諱地同元帝撒嬌。
他知道,皇兄最疼他了,才不會真的生他的氣呢。
果然,元帝揉了揉他那還算茂盛的頭發,拉著他在自己身邊坐下,又上下打量仔細地看了看。
“瘦了,是裴府短你吃喝了還是這兒的飯菜不合口味?朕讓人從御膳房給你挑兩個御廚來專門為你制膳,可好。”
這可就純粹是無端猜測了。
覺得自己這段時日還稍長了些肉的沈某人本打算開口還相府廚子清白,但在聽到后一句話時又選擇了沉默。
相府的廚子做菜雖然還稱得上一句可口,但是同御廚比起來還是有著不小的差距,于是某個小吃貨愉快地點頭同意了。
元帝只是轉眼給了自己身旁的大太監一個眼神兒,杜峰就心領神會地垂首道,“奴婢這就去辦。”
這一來一回絲毫沒給相府的主人任何插話的機會,當然,在帝王看來他的意見也不重要。
“如此看來臣倒是有口福了。”
“我的。”
沈聽瀾聞言輕揚脖頸,十足的護食樣兒。
看得元帝不由失笑,輕輕在他腦門上拍了一下,笑罵道,“幾日不見,你倒是變小氣了。言之與你同食是朕的意思,也是為了看著你一些,免得你什麼都往嘴里塞,再吃出個好歹來。”
“嗷。”沈小王爺小聲嚎了一下,抬手揉了揉被拍的地方,悄悄瞪了裴昱瑾一眼。
那一眼不怎麼兇狠倒是平白多了幾分委屈。
裴昱瑾也不知是打哪里弄了把折扇在這里假裝斯文,以扇遮了半面不太能看見他全部的神情,但就從他漏出來的眉眼看去,這人絕對是在笑他。
這珩王殿下在元帝跟前倒是與平時不同,這好好的人竟是能有兩幅面孔。
“不許笑。”
許是有元帝撐腰,沈聽瀾的膽子今日格外地大,竟是直接上手去搶這人的扇子。
裴昱瑾一時不察,竟真叫他搶了去,彼時唇角的笑意還未褪去。
呦吼,被他逮到了吧。
既已被他瞧見,裴昱瑾索性也就不裝了,笑了好一會兒才收聲。
末了,還不忘挖苦他兩句,“殿下放心,臣向來不喜素食,定不會同殿下爭食,”
……
謝謝,倒也不用一直提醒他要做只兔子這個悲慘的事實。
被他這麼一打岔,沈聽瀾都不知道要怎麼繼續往下告狀了。
看出了弟弟神色中的那麼一絲茫然,沈云逸心中自然是有數。他這只小崽子要想同裴昱瑾這老狐貍斗,還太嫩了。
畢竟就連自己……哎,說來慚愧,若非是那人還顧著一點君臣之儀,自己這帝王在他這相爺面前也討不到半點兒好。
不過他既來了,自然不是為了看弟弟被人欺負的。
沈云逸笑著摸了摸弟弟的頭發,轉頭看向裴昱瑾似是突然想起了些什麼,道,“言之,過不了幾日就到春獵了,還有諸多事宜沒有落實,交給你,朕放心。”
官做到裴昱瑾這份兒上已經是當得起一句位高權重了,區區春獵遠用不著勞駕他,這是擺明了皇帝看他不順眼,要給他找點事兒做做。
裴某人伴駕多年,早習慣了這些從天而降的任務,只見他從沈聽瀾手上將折扇抽出,展開搖了搖,清風掀起他額前幾縷碎發,從善如流地應了句,“是,臣定不負陛下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