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外國……”紀放拿起那個小盒子。
小小的盒子怕是不知輾轉了多少路程,明明在夏天就已經從E國寄出,卻在半年后才送到紀放手里。
收件地址寫的是老城區的百花巷,大概是被無人查收后在哪個倉庫呆了很久。
他上次回家時曾去物業登記過新的收件地址,大概就是因此才又輾轉到了觀瀾苑。
坐上進山的大巴,紀放這才拿出那個盒子,小心地拆開。
里面是一個手掌大的八音盒。
精致的胡桃木外殼觸手溫潤,紀放輕輕打開盒蓋,盒子里立刻立起了兩個小人。
不同于市面上公主與王子的造型,這兩個小人相似的眉眼和著裝,看起來竟是兄弟二人。
八音盒的聲音清脆,小小的樂聲給人寧靜的感覺。
紀寧寄這個來做什麼?紀放有些疑惑地又檢查了一遍盒身。
第三次拿起八音盒的時候,盒底的一塊小木板吱呀一聲開了,掉出來一張小小的明信片。
明信片正面的花紋與八音盒一致,寫的是這個小盒子的傳說。
紀放靠在座位上,靜靜地看著那張卡片。
中世紀的歐洲小國里,有一對兄弟。父母去世后,哥哥繼承了王位,殫精竭慮保護著弟弟和這個彈丸小國。而一直無憂無慮長大的弟弟則是個花花公子,一直沉溺在情愛之中。
很多年過去,某天弟弟在受了情傷后回頭,卻發現哥哥為了自己和國家,受了一身的傷,很大年紀都沒有娶妻。
弟弟幡然醒悟,奮起幫助哥哥,最終兩人成就了一番霸業。
紀寧在明信片背后寫道:哥,我可不會和這個弟弟一樣,受著哥哥的庇護卻任由哥哥辛苦。
等我兩年,我就回去和你一起闖天下。
看看落款日期,分明就是他搬入觀瀾苑前后。
紀放嘆了口氣,輕輕閉上了眼睛。
這些天一直在心中洶涌的情潮悄然褪去,露出水底猙獰的礁石。
那些動人的言語、溫柔的親吻、戰栗的愛意,激蕩如水,卻掩蓋不住基礎的殘酷。
當初想盡辦法接近沈還,便是為了報復。
為了紀寧,這個一心一意為了他好的傻弟弟。
是時候出戲了。
《獨行》的拍攝條件十分艱苦。
原本就是拍攝臥底緝毒警的故事,成天在深山老林里鉆來鉆去。有時候為了拍夜景找光線,在林子里一蹲就是一天,半個月下來,紀放覺得自己已經快變成猴子了。
就在這樣的條件下,劇組人員全都掐著時間,只想著快些把戲份拍好拍完,早日回到山外的文明世界之中。
拍攝進度飛快。
紀放飾演的角色,身邊總是跟著一只大狼狗——大黃。
大黃是山中村民養的,看著兇狠其實溫順,紀放和它“一見如故”,倒是找回了一點當時拍公益片時,和奶糖相處的樂趣。
倒是不知道奶糖現在怎麼樣了。
紀放拿出手機,不自覺地就戳進了和沈還的對話框,兩人在島上的合照跳入視線。
那是沈還求婚后的夜晚。
平日里嚴肅禁欲到沒有表情的沈還,那晚一直在笑。
笑著親吻,笑著說話,安靜的時候,也帶著笑,一直一直看著他。
那發自內心的喜悅讓紀放無處躲藏,干脆脫了衣服開始胡鬧。
那晚的男人像是有發泄不完的精力,無數次引領他沖上云端,又溫柔地將他抱回懷中。
到了天亮,他被沈還抱出浴室,輕輕放在床上。
他倦極,卻摟著男人的脖子不肯放手。
清晨的一縷陽光正好打在他的耳旁。
沈還便拿起手機,拍了一張兩人的合影。
他看了一眼,不滿自己那一臉瞌睡、眼睛都睜不開的表情,掙扎著拿過自己的手機,終于拍下了覺得滿意的畫面。
紀放靜靜地看著手機,看著男人寵溺的臉,過了好一會兒,才熄滅了手機。
山里信號很差,也沒什麼娛樂,那日收了戲,一行人都默默回到了暫住的小村。
村子里條件并不好,已經是竭盡全力,每人仍只有一間比床大不了多少的小房間。
冬日里濕冷,被子里總像是浸了涼水似的,從晚上睡到早上,有時候手腳都還冰涼。
上輩子拍戲的時候,比這條件更艱苦的也不少,紀放沒抱怨什麼,拿熱水洗過便縮上了床。
半夜里,他睡得迷迷糊糊,似乎聽見大黃叫了一聲,在他窗前嗚嗚幾下。
接著,輕柔的腳步聲傳來,有人小心翼翼來到他的床邊。
雅致的松林香氣籠罩而來,接著,他被人暖暖地抱在懷里。
“怎麼這麼涼?”男人輕輕地抱怨了一聲,將他抱得更緊。
“你怎麼來了?”他翻了個身,卻垂著眼睫,不怎麼敢看向沈還。
“你老不回我消息,明天在附近開會,我就過來看看你。”
“山里信號不好。”紀放的手指輕輕動了動。
其實他是故意的。
雖然信號不好是事實,但并不怎麼影響通信,他只是想著,按照沈還一貫的忙碌,時間長了不聯系,這人會不會就慢慢淡了?
沈還握住了他冰涼的手,放在自己胸前,“這麼涼,你能睡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