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蕭枕云肯定不能說他估摸著雄鹿這輩子是找不到水了,于是已經在不久之前將其召回精神域,現在鹿正在圖景里休養生息,“可能是迷路……”
“是一只麋鹿?”最近怎麼這麼多鹿類向導?
“……”什麼破聽力,虧的還是個哨兵呢。
……
殺好洗干凈的魚架在火堆上還沒過多久,誘人的香味就彌漫開來。蕭枕云被徹底喚醒的腸胃發出了抗議的輕微絞痛,他看了眼自己的雙手,上面有殺魚留下來的血跡和粘液,指甲縫里還夾著土,還有一些細小的傷口,是從樹上落下來的時候擦傷的。
“司棣。”蕭枕云彎腰脫去鞋襪,又挽起褲腿,“我想洗手,幫我一下。”
司棣目光從搖曳的火焰中抬起,落在了蕭枕云萎縮的小腿上。即便這些年‘蕭枕云’在這雙腿上花費了數不清的錢財,保養滋潤得非常好,但和常人健康自然的腿相比,它們仍舊呈現著肉眼可見的病態。
可以說幾乎每一位身體有殘疾的人都會有意無意地避諱自己的殘缺處。
這雙腿是蕭枕云的忌諱,是他的逆鱗,是他的自卑,是他陰暗的根源。
但蕭枕云此時此刻卻大大方方把褲子撩起,坦然將病腿暴露在陽光底下,把弱點送到仇敵眼皮子底下,絲毫不介意他異于常人的地方。司棣因這個動作驚詫不已,坐在原處愣怔地望著他。
蕭枕云疑惑地半瞇起眼睛。雖然他本人何其無辜,但畢竟為了擁有二次生命頂了個混球人設,有得有失,面前這位也稱得上對他有救命之恩,還是以德報怨派出所可以發錦旗的那種,他在小事上委屈就委屈一點……想了想,蕭枕云鄭重其事地加上禮貌用語:“……麻煩請您幫我一下,謝謝?”
司棣:“……”
他默默站起來,走到蕭枕云身邊將他打橫抱起。一米八幾的男人輕得像個苗條女子,全身都是膈手的骨頭,他蹚水走到池子對岸,給蕭枕云找了一處坐著彎腰就可以碰到水的地方。
看著長發向導規規矩矩地坐在岸邊,仔細清除指甲里的污垢,司棣忽然覺得對方特別像一條不會水的美人魚,喝下巫婆的藥之后失去魚尾得到了兩條人腿,卻又不會用腿走路。
陸地不屬于他,海也不再接納他。
蕭枕云特別討厭他的長頭發,他也不明白書里的‘蕭枕云’為什麼想不開留這麼一頭長發,除了不能當飯吃的好看之外只剩麻煩。平時洗頭發的時候他就耐心盡失,還好家里有機械臂等人工智能提供幫助,但到了這種荒野,他只想一刀全剪了,一了百了。
日后回到都市還得走劇情,劇情里的他必須是長發,蕭枕云勸告自己冷靜。
司棣耐心等他洗完,又主動把人抱了回去。魚也差不多在同一時間烤熟了,他先遞給蕭枕云一條,小的那條魚甩給太極打牙祭,自己則安靜舉著樹枝,盯著上面的魚發呆。
蕭枕云這輩子外加上輩子都沒吃過這麼好吃的魚,現撈現吃,不添一絲佐料卻沒有半點腥味,反而魚肉本身泛著甘甜,烤的時機掌握得也極好,表皮酥脆,內里汁水鮮美。
吭哧吭哧啃光了半面,正準備翻個面再啃的時候,蕭枕云就看見司棣手里那條動也沒動,他奇怪地問:“……你怎麼不吃?”
哨兵瞥他一眼,似乎在怪他明知故問:“太燙了。
”
貓舌?蕭枕云下意識用普通人的思維思考這件事,隨后才想到哨兵五感靈敏,口味都淡,還吃不得燙吃不得冰。
等到蕭枕云都開始舔魚尾巴的時候,司棣才慢條斯理地下了口,但他進食的速度非常快,兩人居然是在同一時間解決了遲來的午飯。
雖然都沒吃飽就是了。
“等會應該要下雨。”司棣抬頭望著天,神情凝重。他快速熄滅火堆,又像上午那樣捆住蕭枕云的左腿,將蕭枕云重新背回身后,再用繩子系緊二人的腰。
他們需要盡快在雨落下之前找到安全、干燥、地勢高的落腳點。當然,這個任務完全落在了司棣一人頭上,蕭枕云起不到半點作用,連走路都要靠司棣背著。
……也不是完全無用,就在雨滴滴答答落下,而他們今夜的住所還毫無頭緒的時候,蕭枕云及時散發出一點向導素,撫平司棣肉眼可見的暴躁。
但哨兵的精神力問題早已積重難返,僅憑一點向導素根本無濟于事。先前司棣長時間靠表層的精神梳理壓制疼痛和狂亂,昨天又疏忽大意讓杜奈和他建立了精神鏈接,向導利用精神力進行攻擊,導致他本就混亂不堪的的精神圖景又一次雪上加霜。
白天司棣強撐著不肯倒下,但隨著夜色降臨,體力達到極限,疲憊削弱著他對身體的掌控能力,再加上喧鬧嘈雜的雨聲,他覺得自己的精神已經瀕臨崩潰,隨時可能引發狂亂。蕭枕云的向導素只能說是拖延了些許引發的時間,司棣知道,他很快就會進入精神狂亂,而且是一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