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祁修景除了看向簡譽歸時面色不善之外,卻絲毫不做任何表示,讓人根本就難以捉摸。
三人各懷心思忙活完,簡辭提前離開廚房,悄無聲息將方才給簡譽歸擦拭傷口鮮血的紙巾和棉花、紗布都收起來。
這次是絕對足夠做出最準確的DNA親緣關系鑒定了。
他若無其事回到餐桌前的時候,祁修景已經把親手做的蛋炒飯端了出來——饞了簡辭好多天的蛋炒飯。
飯桌前,簡譽歸不知那是失明太久的慣性還是怎麼回事,祁修景的眼神時常還是像先前那樣古井深潭般深不見底、捉摸不透。
簡譽歸終于明白為什麼會覺得可怕了。相比于普通盲人的無神雙眸中的迷惘,祁修景的眼神是冷的、審視的,就像他整個人的氣質一樣。
那不是一個盲人的眼神。
但一整頓飯吃下來,祁修景偏偏什麼都沒說,像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又像是故意將他吊在惴惴不安。
.
鑒定中心是曲秘書聯系和辦理的,檢驗樣本也本可以由他代為轉交。
但這對于簡辭來說是非常大的事情,讓他決定親自去一趟。
“簡公子,是做加急的還是不加急的?”接待人員問。
機構內對一切完全保密,因為兩人的身份又是首富又是當紅明星,甚至前臺專門將兩人帶去了VIP房間內。
平時這接待員見過太多一把年紀的富豪來謹慎確認繼承人的血緣、亦或是不負責的富二代公子哥不小心搞出了孩子,要再確認一下。
只不過……自己男性配偶一起前來的確實挺少,也不知道這是要檢測誰的樣本。
“不加急七天,加急的話三天就能出結果,費用需要再加一倍。”
問這話時,對方的電腦界面其實已經將鼠標光標放在了“加急”的選項上。
別說加倍了,就算加三倍四倍,對于這樣身份的人估計也都差不多,所有人都選得加急。
簡辭聞言卻猶豫了。
他下意識轉頭看向祁修景,似乎想讓祁修景在兩個選項之間幫他做出選擇。
接待員:“?”
祁修景知道,簡辭擔心的當然和錢無關,而是在糾結要何時面對結果。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真的被簡辭信任了。正是因為信任了他的說法,所以簡辭才逃避而不敢面對那個結果。
祁修景捏了捏簡辭的手:“沒關系,不想知道也沒關系。”
畢竟不管結果如何,都不影響他這輩子把愛人保護得更好,不再讓意外發生。
簡辭深吸一口氣,最終做了決定:“算了,加急吧。”
反正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逃避也不會讓既定結果發生改變,如果是好的結果就提早安心。
……萬一是預料之外的結果,也好再做打算。
.
大概是這幾天想的事情太多、壓力有些大,簡辭難得又做了夢。
又夢到了祁修景,夢中也依舊是落雪的京城,不知為何,每次夢中他從沒見過的景象,都是發生在深秋與寒冬。
他又夢到祁修景跪坐在他面前。
是冬日里難得的萬里晴空,明艷陽光撒在滿地積雪上,將極少有人踏足的皚皚白雪照耀著閃爍出金色的光芒。
夢中的祁修景臉色更差了,蒼白的臉色與毫無血色的薄唇,整個人仿佛搖搖欲墜。
他依舊帶了蛋糕來,這次不是一方精致小巧的巧克力蛋糕,而是一整個巨大的生日蛋糕。
這次祁修景沒有再哭,他是笑著的。
他拆開蛋糕盒,抬眸笑道:“阿辭今天就二十六歲了,生日快樂。”
“以后我就不再帶蛋糕來惹你煩了。”
“我知道那些都是假的,”他開始點生日蛋糕上的蠟燭,“但我現在連幻象也看不到了。”
祁修景想了想,臉上久違的笑容更愉悅了。
雖然與他蒼白而帶著病氣的神色相襯之下有些詭異,但這顯然是發自內心的、這些日子以來第一次笑的這麼開心:
“我要去見你了,阿辭。”
“我不求你能原諒我,至少再讓我看一眼……一眼就行。”
簡辭看著冷風中難以點燃的蠟燭,祁修景雙手艱難護住那一簇微弱的火焰。
因為沒有了吹蠟燭的人,所以他一動不動跪在雪中,直到蠟燭徹底燃盡。
簡辭的視線一轉,畫面忽然回到了祁修景的別墅。
祁修景平靜對傭人們宣布放假半個月,又發了三個月的工資給大家做獎金,說自己要離開一趟。
傭人們不明所以,只當祁修景要外出散心,畢竟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因而都沒有懷疑。
空蕩蕩的房子內最終只剩下祁修景自己。
甚至現在連幻覺都沒了,一切都消失不見了。
他面無表情從書房的抽屜里翻出十多個藥瓶,然后坐在桌前一瓶瓶擰開。
簡辭疑惑,不知道祁修景想干什麼。在夢中看不清藥瓶上寫了什麼,但藥片的顏色是非常罕見的、漂亮艷麗的天藍色。
但不管這是什麼藥,總沒有一把一把地吞下去的道理——
簡辭越看越覺得不對,驟然睜大眼睛,下意識想從祁修景手中搶下那藥瓶,卻有心無力,急得發瘋卻什麼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