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容爺爺眉目銳利,眉宇間是多年沉淀的威嚴與深沉,此時眼神溫和下來,目光復雜地在裴厲身上停留了幾秒,又轉向賀聞溪,笑道:“小溪比以前更帥了,再過兩年,肯定能帥過你爺爺。”
“爺爺說他年輕時的顏值是社交圈的稀缺資源,讓我有他一半英俊就夠了。”賀聞溪看見對方消瘦的手腕,心里發酸,忍不住道,“容爺爺你要趕快好起來,不然我爺爺教訓我的時候,都沒人來救我。”
容爺爺咳嗽了兩聲,嘴邊的笑容擴大:“好好好,下次你爺爺揍你,你就趕緊到容爺爺這里來,容爺爺保護你!”
只是簡短的兩句話,容爺爺臉上就出現了明顯的疲態。
這時,賀懷行的聲音響起:“小溪,你跟我出來。”
賀聞溪驀地轉過頭朝賀懷行看過去,又偏頭看了看裴厲,幾秒后,才應了聲“好。”
跟賀懷行一起在旁邊的會客室坐下,賀聞溪拿起瓷盤里的茶點,嘗了一口,沒嘗出什麼味道,總覺得心神不寧的。
裴厲被收養這件事本來就發生得突然,裴厲才到他家時,他爸還奇奇怪怪地在電話里特意叮囑他,要和裴厲好好相處。
雖然在爺爺點名要他們兩個人一起來探望時,他和裴厲就有了某種預感。
但事情真到了眼前,賀聞溪心里還是有些亂。
見賀聞溪眼睛一直朝主臥的方向看,顯然人出來了,心思還在里面,賀懷行喝了口茶,將茶杯“嗑”的一聲放到桌面:“和裴厲關系很好?”
賀聞溪陡然回過神,下意識坐直了背,語氣盡量放得自然:“關系是挺好的,我語文學不太明白,裴厲常常給我講題,性格也很好,跟我很合得來,相處起來很開心。
”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顧叔也說裴厲性子好,自律,有分寸,對人對事不阿諛不輕蔑。”
賀懷行耐心聽完,不置可否,指了指茶杯:“你容爺爺前幾年拍下的茶餅,好東西,嘗嘗。”
賀聞溪對茶葉無感,品不出什麼,但秉持著不浪費的原則,還是喝了兩口。
他剛剛心里其實慌了一下,現在也淡定了。
從一開始,他就沒覺得自己能瞞過他爺爺的利眼。
不過,不管是他爺爺還是他爸媽,都很開明,教育的前提向來是尊重。既然他爺爺現在都沒爆發,就說明是已經看出了什麼,并默認了,不準備插手。
咽下嘴里的茶水,賀聞溪形容:“挺香的,有點苦,現在又有點甜,比上次我爸買回來那個好喝。”
“能品出來好壞,看來你舌頭也沒那麼鈍。”賀懷行笑著說完,話鋒一轉,“從小我就告訴你,無論做什麼決定,都要思慮清楚,你自己的人生,終歸是你自己把控。”
賀聞溪收斂了表情,對上賀懷行絲毫不顯渾濁的雙眼,認真回答:“我知道。”
半夜,賀聞溪在沒有老杜的班級群里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順便幫彭蒿解了兩道數學題。
從容家回來,吃了晚飯之后,他爺爺就把裴厲叫到了書房,沒了動靜。
耐著性子沒有沖去書房,不知道過了多久,賀聞溪先是聽見隔壁臥室門被關上的聲音,又過了半小時,他去陽臺抬頭往上看,確定他爺爺臥室和書房的燈都已經關了,這才飛快去了隔壁房間。
裴厲已經洗了澡,正屈著一條長腿躺在床上看書,身旁留出了一半的位置。
暖色的閱讀燈如同技藝最精湛的光影畫師,鍍在他棱角分明的側臉和線條銳利的喉結上,驅散了幾分疏冷。
三兩下躺進裴厲的被窩里,賀聞溪仰起臉,各種問題徘徊在嘴邊,最后只問出了最簡單的一句:“你還好嗎?”
裴厲已經將書合攏放到了一邊,他沒有馬上回答這個問題,反而低下頭,含著賀聞溪的嘴唇,吻了吻。
很輕,也很溫柔,像清晨的露珠落在了葉尖上。
賀聞溪有點驚訝,但沒有動,很馴服地任由對方親吻。沒一會兒,由親吻帶來的暈眩感就讓他幾乎忘記了自己想問什麼。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被裴厲的聲音牽回了心神。
“他說,很抱歉第一次和我見面,我已經長這麼大了。”
賀聞溪濡濕的嘴唇動了動,卻沒能發出聲音來。
裴厲的嗓音和平時沒有什麼區別,但聽在耳里,賀聞溪心里卻驀地涌起一股酸澀來。
“小溪,我其實不知道如何面對這樣的情景。”薄被下,裴厲握著賀聞溪的手,拇指在他的手背上一下一下的摩挲著,“每個人應該都會好奇自己的來處,我或許在很小的時候,想象過父母和家人的模樣,可那時的心情早已經記不起來了。”
賀聞溪收緊手心,包裹住了裴厲冰涼的指尖。
“他在找到我后,拜托你爺爺出面收養了我,外界不會有人起疑,只會猜測我是不是賀家流落在外的血脈。這樣,既可以保護我的安全,又可以觀察我的心性。我對這樣的安排并不反感,反而很感謝,如果不是這個安排,我可能不會這麼早遇見你。
”裴厲的語氣一直很平淡,說到最后一句,才有了一點情緒上的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