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叔正在打理餐桌上擺放的鮮花,隔得遠,聽不見樓上的動靜。
賀聞溪這才站到了隔壁房間的門前。
他自己也說不清是怎麼回事,知道裴厲就在墻的另一邊,心里就跟有草芽頂著土層想冒出尖來一樣,煩躁的沒辦法靜下心。
又悄悄在心里排練。
“一個人讀劇本沒多少意思,我來找你對對戲。”
或者,“你下午有空嗎,要不要一起排排劇本?”
還是灑脫一點,直接問:“有沒有興趣一起對戲?”
就在他正糾結怎麼開口比較好時,裴厲的聲音忽然從旁邊傳來:“你在干什麼?”
賀聞溪還以為自己出了幻覺,等轉頭一看,真的是裴厲,不由驚訝:“你沒在房間里?”
裴厲住進來快滿一個月了,賀聞溪多少了解一點。
比如周末兩天,白天裴厲基本都在臥室,除了吃飯和喝水會下樓外,很少會在家里走動,只偶爾去噴泉旁邊的長椅上坐坐。
所以賀聞溪根本沒想到,裴厲不在房間里。
還是裴厲視線落在他手里拿著的劇本上,主動問了句:“找我對戲?”
賀聞溪連忙點頭:“你有空嗎?”
裴厲伸手壓下門把:“有空,進來吧。”
這還是賀聞溪第一次進裴厲的房間。
因為裴厲一直住在里面,賀聞溪剛踏進去,立刻聞到了一股極為濃郁的信息素的氣味,冰雪蒼松的氣息鋪面而來,讓他整個人一激靈,周身的毛孔都舒展開了。
裴厲將水杯放到桌上:“自己找地方坐。”
應了聲“好”,賀聞溪才開始打量起房間來。
這間房以前一直空著,知道裴厲要來,時間太急,顧叔只簡單進行了裝飾,換上了跟賀聞溪差不多的書桌書架。
不過賀聞溪的第一感覺依然是空,房間太大,裴厲的東西太少,所以顯得空蕩蕩的。
書架上一本書沒擺,桌上只有一個書包和幾本題集,仿佛只是在這里暫住,走的時候,連行李箱都用不上,就能直接離開。
賀聞溪好奇:“你以前的東西,都沒拿過來嗎?”
人總歸會存著些東西的,比如小時候缺胳膊斷腿的玩具,第一次拼好的拼圖,某張照片,裝亂七八糟雜物的盒子,用舊了但舍不得扔的杯子,或者買的幾本書,用過的籃球之類的。
裴厲從一沓書里抽出劇本,回答:“沒有,走的時候,院長讓我把東西留給院里的孩子用。”
賀聞溪微怔,沒有再問下去。
在孤兒院那樣的環境里,確實有很多屬于裴厲的東西,但這些東西,又不單單屬于裴厲。
因為裴厲離開時,一件都帶不走。
甚至那些被留下的東西會被分配給誰,他也無權干涉。
驀地,賀聞溪想起他上次穿裴厲的校服時,在衣袖上看見的那個記號。
PL。
他那時以為,裴厲是擔心會跟別人的校服弄混,才會在衣袖上寫下自己名字的縮寫。
現在,他意識到,或許裴厲可能只是出于習慣,在屬于自己的東西上做上記號而已。
賀聞溪懶的特意找地方,直接就在書桌旁的地毯上坐了下來。
反正對他來說,只要是在這個房間里,哪里信息素都很濃,每呼吸一次,心情都會好上兩分。
說是對劇本,但劇本內容不多,兩個人記憶都很好,沒多久,就將臺詞記了個七七八八,一個人說上句,另一個馬上就能接出下句。
劇本是對完了,賀聞溪卻舍不得這麼快走。
但不說話會有點尷尬,他找了個話題:“昨天那個扎馬尾的女生被徐老師帶走時,看樣子是知道你的,徐老師八成經常在他們面前夸你。”
賀聞溪盤著長腿,手肘支在膝蓋上,撐著下巴,“徐老師那麼欣賞你,你在七中時,怎麼沒有繼續搞數競?”
裴厲也放下了劇本,實話回答:“沒有時間。”
賀聞溪屬于“萬物皆可轉”那一撥人,上課轉筆,喝水轉吸管,現在手里拿著從裴厲那兒借來的熒光筆,筆桿很粗,依然轉得順暢。
他一開始沒懂,為什麼會沒有時間,轉念想起,跟大部分學生都有家里人照顧生活不一樣,裴厲需要自己上班賺錢。
要上學,又要上班,時間只有不夠用的。
“因為要去‘午夜飛行’?”
裴厲點頭,坦然道:“我高一時看著比現在年紀小很多,不能去當侍應生,只能在后面做些雜事,時薪很低。所以除了周末以外,周二周四的晚上也要去穆大哥那里,才能賺夠包括學費和生活費在內的錢。”
賀聞溪想起那幾個數學競賽的學生,被單獨放在教室里做題:“所以搞數學競賽的話,你是不是就沒辦法去穆大哥那里了?”
“七中是競賽強校,學校很重視。下晚自習后,徐老師會上兩節課,十點過才能離校,周六一整天也要到學校上課。”裴厲說起當時的選擇,并沒有什麼不甘心,“所以拿過一次省一后,我選擇了退出。”
只是聽著,賀聞溪都覺得,要做下放棄數學競賽這個決定,肯定很艱難。
見他若有所思的模樣,裴厲問:“還有什麼想知道的嗎?”
賀聞又轉了轉筆:“那你還想去搞數競嗎?現在剛進四月份,九月聯賽,十一月冬令營,你拿到金牌,保送就穩了。